季观棋本来正准备给路小池掩一下被子,却总觉得似乎是被什么盯上了,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去,对面却什么都没有,他起身走到了窗户旁边,外面正好下了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了旁边的树叶子上,季观棋看路小池似乎更冷一些了,立刻将窗户直接关上。
路小池畏寒得厉害,整个人缩瑟在床上瑟瑟发抖,季观棋只得让店家再拿两床被子上来。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店小二看到有客人举着伞进来,连忙上前道:“您这都淋湿了啊。”
“住店。”来人戴着面具,他顿了顿道:“住在那间的隔壁。”
店小二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眼,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指定要住哪一间的,不过幸好都是空着的,店小二便一口应下了这古怪的要求,顺便将怀里抱着的两床被子送了上去。
季观棋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隔壁住着的人进去,因而并未察觉,店小二笑着道:“客官,我看与您同行的那位似乎有些寒疾,要不我去打桶热水过来泡泡澡吧,洗个热水澡会舒服一些。”
季观棋摇了摇头,道:“多谢。”
路小池并非是因为寒疾,而是他身体里的毒,这个泡热水澡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季观棋只能给他不断地输送灵力,更何况现在路小池的情况,别说是泡澡了,只怕连自己多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
隔壁的乌行白放下了手中碎裂的茶杯,他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季观棋拒绝了泡澡的事情这才松了口气,他略微垂下眸光,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片,想找个办法让季观棋能轻松一些,但如今看起来似乎丹药之类都没什么用处。
没一会儿,季观棋再次出来了,他这次是向店家借了一把伞,乌行白不知道对方是要去做什么,但可以确定现在路小池的房间里是没有人的,不过他刚走到门口时,想了想还是从窗户上翻进去了。
屋子里都是药味,以及死气沉沉的感觉,乌行白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路小池,他走过去看着对方满头白发,极为憔悴的模样,这样子看上去几天都撑不了了。、
不过因为有着季观棋的灵力吊着,一时间倒还能喘口气,乌行白看着他脆弱的脖颈,实际上只需要轻轻一击,对方便能顷刻间死亡,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只出现了一瞬便被否决了。
他对路小池没什么好感,但季观棋很重视他,不惜耗费自己的灵力。
“若非是为了观棋,你的死活,与本尊无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路小池,有些烦躁起来,但依旧伸出手,灵力在手中聚集,缓缓流入了路小池的身体里,乌行白的灵力更加纯粹,也更多,宛如实质的灵力缠绕着路小池的身体,大量地输送到了他这具已经近乎枯朽的躯体,他的脸色微微转好了一点。
外面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乌行白转过头看了眼,而后直接再次翻窗离开了,门被豁然推开,季观棋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四周,并未看到什么可疑之人,窗户还是关着的,他走过去推开之后,也没有看到旁人的身影,低声喃喃道:“是我感觉错了?”
他从外面买了一件披风,是用来给路小池明天赶路盖着的,这样会舒服一些。
可惜……如果有一件避寒的法器,就会更好了。
就在季观棋准备继续给路小池输入灵力的时候,对方却微微睁开了眼睛,仿佛有些愣神,下意识抓住了旁边人的手,季观棋稍稍停顿了一下,道:“小池?”
路小池这才反应过来,他虚弱道:“季公子。”
季观棋的灵力刚刚进入路小池的身体时就有点诧异,他感觉对方的身体比起之前似乎是好了一些,为了防止是自己的错觉,季观棋再次试探了一下,确定路小池的身体的的确确比之前好多了,他道:“小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路小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想要起身,季观棋干脆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床上。
“我出去的时候,你可……可看到过什么人?”季观棋想了想开口问道。
路小池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
他的确没有,那时候他都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
季观棋让店小二拿了吃食上来,看路小池胃口不错,心下也放松了一些,他算了一下行程,直接去万花宗的话只怕还得路过一下天蛇城,之前他总担心路小池身体不适,现在看起来,只要灵力不断,应该可以撑得住。
“季公子。”路小池吃完东西后看向了季观棋,有些抱歉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无碍。”他本来就是欠路小池两条命,已经还过一次,还差一次,这次之后,季观棋就不欠路小池的,但两人依旧是好友。
路小池吃过东西精神状态好了点,正巧外面的雨已经停歇,便想要出门走走,季观棋应了一声,将刚刚买的披风给路小池披上,而后带着路小池出了门,因而并未看到站在二楼的人。
乌行白藏在宽大衣袍下的手紧紧握着栏杆,他目光死死盯着那两人出去的身影,有些后悔一次性给路小池太多灵力,竟然能让他走动,而且这人居然还让季观棋陪着。
他脸色十分难看,以至于刚刚上来准备说话的店小二都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了,表情讪讪地重新转头下楼了。
“不是让你上去问问客人要不要吃点东西吗?”客栈掌柜的问道。
“我可不敢去,你没看到那公子的脸色,活像是要吃了人似的。”店小二摇了摇头,道:“反正我不敢。”
小镇上刚刚下过雨,出来的人不多,沿街叫卖的就更少了,不过酒楼茶馆都是有不少的人,前面更是有说书者在讲述镇南仙尊的事迹,真真假假混在了一起,让人分辨不出来。
季观棋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带着路小池从旁边路过,说书者忽然一拍,道:“说起这镇南仙尊,就不得不提他的大弟子,君子剑季观棋,这位可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资质平平,却修为顶尖,算得上是苦修中的模范了。”
“季公子。”路小池早就知道季观棋的身份,他听到这话,下意识抬起头去看了眼季观棋,对方轻轻应了一声,道:“无碍。”
“上次一别,他们为难你了吗?其实……你本可以不用管我的。”路小池问道。
“没有。”季观棋顿了顿,道:“若非是乔游和萧堂情出手,你也不会抓到万灵草而中毒,而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季观棋很清楚上辈子路小池也白了头发,说明也是中毒了,而且还有可能没拿到万灵草,可是说到底那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的路小池就是因为乔游他们出手而中毒,
那时候他们围攻季观棋,路小池只能拿着万灵草引开他们,这是季观棋不能否认的事实。
“原以为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没想到……”路小池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视到了他们身后一人,那人戴着面具,一席黑袍,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路小池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这一停顿让季观棋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街道上却已经空无一人。
“你在看什么?”季观棋问道。
“就是……哎?人呢?”路小池一转眼就没看到这人了,也有些诧异。
“刚刚那边有人吗?”季观棋眼神微动,他一手扶着路小池,一手握着剑,眼神轻轻挪至街角处,而后语气平静道:“可能是你看花眼了,那里没有人。”
“啊?”路小池愣了一下,而后点头道:“应该是的……”
他从未怀疑过季观棋的话,既然季公子这么说,那就肯定是他看花眼了,两人在街上买了点路上要用的东西之后,路小池便有些累了,季观棋见状立刻带他回了客栈,让他躺在床上。
“季公子,晚上……我睡地上吧。”路小池挣扎着起身道:“我……”
“不必。”季观棋拦住了他,道:“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立刻过来。”
路小池闻言,迟钝地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很累很疲惫,刚刚的那股气力消耗的很快,躺在床上就有些动弹不得,他不知道这个毒最后发作死亡时是什么样子,但是想必是不太好看的。
季观棋看路小池睡了之后才出了门,低声让店小二在旁边再开一个房间,谁知小二有些为难道:“额,公子,这旁边的房间已经有人住了,要不您看这间呢?”
店小二所指的就是乌行白的左边房间。
正好右边是路小池,左边是季观棋,乌行白的房间在正中间。
季观棋闻言看了眼这个紧闭的房门,而后点了点头,道:“好。”
他去了自己的房间,但却没有直接躺下,反倒是坐在桌子前抱着君子剑,目光略微低垂,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动静,窗户是微微打开的,能听到外面的喧嚣声,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的时候,却听到了路小池那边传来了微微的响动。
他猛地直接起身,拿起剑直接推开了路小池的房门,就瞧见了不知道何时醒来的路小池正在颤颤巍巍地下床,他显然也被季观棋的动作弄得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路小池讪讪道:“季公子,是……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季观棋顿了顿,他道:“没事,你继续睡。”
他关上房门之后轻叹了一口气,料想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然而中间屋子的乌行白也松了口气,险些他就真的翻窗户过去了,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至少他知道了季观棋是住在自己旁边,和路小池不是一间房,多多少少算是个好消息了。
只是他之前传音给万花宗那边询问万灵草的事情,对方有些支支吾吾,让乌行白有些担心。
“碧月泉,引渡半身的毒到自己身体里。”乌行白有些火大,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他咬牙低声道:“你想都别想。”
送丹药,可丹药对路小池的毒素没用,且季观棋肯定会起疑心,法宝就更别提了,乌行白基本可以确定季观棋现在压根儿不想见到他,但是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季观棋去做这些事情。
一时间,乌行白烦躁极了,听到窗外响动的时候,下意识将手中叶片直接飞出,而后就传来了什么东西被击倒,发出了一声急促的鸣叫。
糟糕,青鸾。
他猛地起身,忘了季观棋那只喜欢蹲窗户上的鸟。
果然下一秒银色剑光便从窗口斩入,直奔乌行白,他不得不张开折扇挡住了一下,侧身躲过了剑刃,而后就看到了一脸冷意地季观棋。
对方手里还提着青鸾,发现是乌行白之后,脸色骤然惊变,最后定格在了极度的厌恶上,道:“你还想要做什么?”
“我是来看看你。”乌行白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心头下意识微微一疼,而后低声道:“你好些了吗?”
“拜你所赐,暂时死不了。”季观棋的好涵养在遇到乌行白之后几乎已经不剩什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仙尊这次还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更不必跟随身后。”
“他就是你之前总是提到的路小池?”乌行白本想说,他可以给路小池一直灌入灵力,只是不等他这句话说出来,就听到季观棋异常警惕道:“你又想要干什么?”
他眼神非常防备,仿佛乌行白是什么洪水猛兽。
乌行白张了张口,一堆话在口中都说不上来,有些窒息,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想说,你如此耗费灵力,对于你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他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吗?”季观棋看着乌行白,忽然笑了起来,可眼中却满是讥讽,他道:“万灵草的毒,是在秘境里萧堂情和乔游出手,意图抢夺万灵草,路小池为了引开他们才握着草,中了毒,后来又被你所伤,乌行白,即便如此,他依旧救了我。”
乌行白愣在了原地,就听到季观棋说道:“你说他不值得,我却觉得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值得我救他。”
季观棋更想说的是,而你乌行白却不值得我救。
“如果是这样……”乌行白说道:“我可以输入灵力给他,多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