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势如狂风暴雨般势不可挡,东方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架势,直接就被亲懵了。
在水中屏息本就不易,此刻北雪沉又发了疯似得强吻他,他本就不多的氧气被尽数抢走。眼前一阵阵发花,他手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绑着,丝毫挣脱不开,连推开他都做不到。
水中世界静谧无声,但是东方斐却能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他毫不怀疑地相信,再这样下去他能被发疯的北雪沉活活溺死。
他努力保持灵台清明,传音入密,“蠢货醒醒!你被困在心魔里了!”
北雪沉骤然睁开了眸子看他,微微将人放开,一双眸子妖异的透紫,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眸一弯,笑了。
东方斐从这个笑容中看出了讥讽。
下一瞬间,东方斐只感觉周围环境猛然一变,他只来得及看清似乎是在一个极为奢华的大殿里,就整个人被扑倒,砸进了松软的榻中。
他仙人的!他居然能操纵心魔阵?!
有这个能力他为什么不出来!
东方斐还没愤怒完,北雪沉已经压了上来,扣住他的双手,极为强势地吻了下来。
这次东方斐有了防备,守紧牙关不放,北雪沉也并不着急,游刃有余地与他缠斗在一起。
北雪沉气息绵长,牢牢把持节奏,又是报复又是恶作剧般缠着东方斐不放,直到感觉他真的受不了的时候才将人放开。
东方斐一被放开就剧烈喘息,吻到窒息后的耳鸣伴随着眼晕而来,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北雪沉看着下方人的模样,眸光骤然幽深。
此刻东方斐只顾着喘息,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他一向冰冷淡漠的凤眸此刻又是失神又是愤怒,唇被吻了个透彻,全身已经湿透了,向来一丝不苟的拂云袍凌乱散开……
“轰”,北雪沉只感觉体内一股邪火骤然烧起,他本来就对这人有十分强烈的非分之想,此刻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你早就该是我的……”
声音中有温柔的笑意,似最温柔的情人,然而眼神中的偏执与狠绝让东方斐心神一震,瞬间回过神来,猛然一偏头,那灼热的呼吸便落在了耳侧。
东方斐趁着还没被堵住嘴,立马开口试图唤回他的神智,“北雪沉,你给我醒醒!这里是心魔阵!你再不出去就会死在里面!”
北雪沉一怔,眸中紫意层层消散,“你叫我什么?”
“北雪沉,”扶苍仙尊修身养性上千年,轻易不发怒,眼下却克制不住地想要暴起宰人,“本座是你师父!进来救你所以附身到你的心魔身上了!你想死在这里么?!”
北雪沉一时顿在那里,像是石化了一般,良久不语。
东方斐冷声道,“还不快从为师身上下来!”
北雪沉眸中闪过一抹晦暗,看向他的眼神极为复杂,似是不甘,又似不可置信,还残留着偏执的恨与欲,令人看一眼只感觉毛骨悚然。
半晌后,他闭了闭眼睛,长睫敛去神色,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心魔?……真可笑……”
东方斐毫不客气,趁他失神,一脚将人从自己身上踹了下去。他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想要整理衣襟,却发现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更看不见衣服。
罢了,反正是别人的身体,管他走没走光。
东方斐拎起徒弟,凌空画了一个符咒,向着虚空拍去,一个扭曲的旋涡在半空中形成。
东方斐在临离开之前看了一眼镜子,想看看北雪沉的心魔长个什么模样居然让他能疯成这样,却发现根本照不出他的身形来。
北雪沉却微微有些失神地看着镜子中的景象,他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眸光骤然变得偏执又阴狠,混杂着着不知名的阴暗欲念,似是发了狠一样下了什么决定。
那样的眼神让东方斐都有些心惊,他大概是又看到心魔了吧?
虽然不知道徒弟的心魔是谁,但大概是一个他又恨又爱又想杀又想亲到死的人,东方斐默默为那个人点了根蜡。
罢了,管他去死。
……
静室内,北雪沉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刚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有些沉,低头一看,就见花不翡倒在他身上,长睫微合,似乎还没醒过来。
他眸光微微有些复杂,没想到花不翡会闯进他的心魔阵中去救他。
往日里这个小师父一向是不喜他人近身,眼下约莫是赶巧了正好倒在了他身上,让他无意识中来了个软玉温香抱满怀。
怀中人样貌生得容色卓绝艳丽,相貌如魅妖一般魅惑清冷,偏偏一股淡然出尘的气度,还略微带了那么几抹慵懒和洒脱,总是一副万事不萦纡怀的模样……
魅惑精致的面容,清冷洒脱的气质,两个极端竟能毫不矛盾地糅杂于一体,构成他独特的气度——
如仙如妖,令人心动神摇。
北雪沉勾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最终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祸水。”
连他这样修行了上千年的大魔那夜都差点被魅惑,莫名其妙将人按倒强吻,虽然当时一瞬间就恢复了神智,但是还是让他有几分心惊。
北雪沉笑得有几分恶劣,自言自语,“这样的容貌做师父可惜了,不如本座把你带回去,当成金丝雀养起来,你和那人有点像,又那个人的后辈,那便替他还债如何?本座的魔宫又空又大,把你抓去做成装饰柱也不错……就是太弱了点,约莫扔到魔宫不到三天就会死……”
北雪沉,也就是北宫沉桑,他虽然眉目多情看上去极为风流妖孽,但是洁癖的很,对魔不感兴趣,对人更不感兴趣,这些年来,唯一让他莫名动过欲念的便是扶苍仙尊东方斐,因此对眼前的小师父他只是嘴上说得轻浮,手却将人轻轻扶起,安置在竹床中。
一阵风吹拂而来,一个宝箱凭空掉了下来,落在了桌子上。
这似乎就是那个代表通关的幻灵宝箱?刚刚那股风就是幻灵?
幻灵是吧,既然这妖能看透他前世的心魔,说不定能帮助他恢复记忆,找到封魔谷的入口……想到这里,他推门而出。
北雪沉心中不期然地闪过一抹白影,他的眸光又阴冷了下来。
东方斐,东方斐。
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口便隐隐作痛。千年前自己的一时心软却换来那人毫不犹豫的穿心一剑。
待自己找到封魔谷的入口,重回到本体之日,便是报复之时。
到时候他要怎么报复才好呢?
北雪沉眯了眯眸子,想起那人在幻境中被压倒的模样,眼眸中有猩红的欲念划过,他缓缓露出一个温柔又冰冷的笑。
东方斐,你便先安心地沉睡吧,待到封印破除之日,本座会亲自将你唤醒。
已然积攒了上千年的愤怒与妄念,但愿你能承受得住。
……
东方斐醒来的时候,屋中空无一人,他揉了揉疼得要爆炸的头,半晌才从一阵阵头晕目眩中缓过来。
进入别人的心魔境就是危险,若不是他精神力强大,估计就交代在里面了。
北雪沉呢?自己费了那么大劲救回来的徒弟呢?跑到哪儿去了?
他坐起身来,刚想要下床的时候,有一阵阴凉的风忽然自他耳边拂过,风中传来一个似男似女的笑声,空灵又古怪,“咯咯咯……”
“谁?”东方斐道,“出来。”
又是一阵风吹来,那声音有些惊讶,“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东方斐心想这不是废话,笑得跟个打鸣的公鸡似的。
那风便是幻灵,独居百年寂寞的很,此刻终于有人能听到它的声音了,于是便来了劲,绕着东方斐叽叽喳喳说了很多。东方斐一言不发,他想要起身却发现似是被什么固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那风说了半天都不见他回一句,终于忍不住了,蛊惑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些人的心魔是什么样子的?”
东方斐:“不感兴趣。”他之前还对北雪沉的心魔感点兴趣,但是眼下徒弟扔下他一个人跑了,他还感兴趣个屁。
幻灵:“……”
那幻灵似乎气到了,打了个旋后吹走了。
东方斐感知了一下,发现这幻灵确实非妖非仙非魔,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连实体都没有。
不到片刻的时间,一阵风又吹了回来,幻灵的声音笑嘻嘻地自他耳边响起,“有趣,真有趣,这批进来的人中居然有不少人的心魔是你的模样,看不出你这么招人惦记呢……”那风绕着他转了一遭,“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东方斐挑了挑眉,“心魔是我?都有谁?”他想了一想,“步云霜?”
“你自己看……”那风嘻嘻笑个不停,扔下一团云雾忽然在东方斐的脚下铺开,有影像越来越清晰。
东方斐看了一眼,影像显示得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看出是一座桃花亭中,一个蓝衣人猛然扑上去,将一个没有防备的青衣人压在身下,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能听见几声闷哼。
“阿翡……你是我的……”
画面一转,终于看清了蓝衣人的脸,是简清嵘。而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人长着花不翡的脸。
东方斐看得面无表情,心中默默思考这是在做什么。简清嵘在做梦压着打他?看不出他原来这么恨花不翡。
接着画面又是一闪,一座大殿内,白衣仙尊手持长剑,一步步向着一个柔弱少年走去,那柔弱少年是步云霜的模样,此刻正在满脸怨毒地看着白衣仙尊,那白衣仙尊凤眸中满是冰冷的杀意,提剑便要废了那少年所有的修为。
这个东方斐知道,肯定是步云霜的心魔阵,没想到他居然也着了心魔的道。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他当初废了步云霜的修为与经脉,肯定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云雾中似乎又闪过了什么画面,东方斐没来得及看清那云雾就散了,风绕着他一圈圈转,似乎在笑,“这么多人的心魔皆是你,不同的你,你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本幻灵绕着你转了那么多圈都没有找到你的心魔,有趣,有趣……”
东方斐凉凉道:“两人而已,算不上什么。”他相信若是把自己前世的斩杀过的妖魔抓进来测试,估计十个有九个心魔的模样都是他,毕竟自己前世斩妖除魔数以万计。
这次那风笑得更欢了,“你错了,两人以上……”
东方斐想了一想,难道是花不翡之前又招惹了谁不成,“还有其他人?谁?”
风暧昧地绕他转了一圈,笑得越发诡谲古怪,“你便猜吧……兜兜转转终相遇,谁都躲不过。本幻灵与你投缘,便送你一件礼物吧……”东方斐只感觉一个小巧的宝箱落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身上。
风大笑着离去。
东方斐看着那个箱子,有点懵,不是说这幻灵箱子只给弟子的吗,怎么还扔给了他一个。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一个黑衣少年捧着一叶子的水走了进来,看到床上的东方斐后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师父你醒啦。”正是北雪沉。
“去哪儿了?不呆在原地乱跑什么?!”东方斐眉头一皱,开始训斥。
“方才您梦中一直喊渴,于是弟子便去打水了。”北雪沉很好脾气地认错,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宝箱处,诧异地问道,“师父刚刚也被拉进心魔阵了?”毕竟只有经历过心魔阵的人才会获得宝箱。
东方斐不欲多言,摆了摆手,“并未。好了,既然你已经得了宝箱,那便赶紧出去吧。”
回去的路格外的顺畅,钥匙闪着光,一路将他们领回了到了出口的位置。
出口处已经站了几个人,皆是一副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模样,他们手中各自拿着一个大小不一的宝箱。他们的师父站在一旁,面色沉郁。
主持长老看到北雪沉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在第五名的位置上填上了青苍派北雪沉几个字。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弟子跌跌撞撞出来,有头破血流的,有满身伤口的,还有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
最终十名弟子终于全部安全闯了出来,然而只有前五名手中有一个幻灵宝箱。
……
天霜门,门派广场。
偌大的门派广场中站了大大小小的门派,各色派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中间有一个硕大的水镜,水镜中倒映着云顶山庄外的场景。
最后一场折枝会不对外公布具体比赛画面,众人只能按照弟子从门内先后出来的顺序来判定第一名第二名。
青敖眼巴巴地看着水镜,看着天霜门的弟子出来了,凤霄山庄的弟子也出来了……而出来一个弟子,水镜上方的折枝会各项排行榜便自动录入一个名字。
第一名——天霜门元墨
第二名——天霜门元薇
第三名——凤霄山庄简言闻
第四名——桃花宗随岚意
眼看着已经出来了四个弟子,青敖急得一遭遭地转,师兄呢,师兄怎么还不出来!听说只有前五名才有超级丰厚的奖励啊!
最终,在他的屏气凝神中,北雪沉与东方斐的身影慢悠悠走了出来。
青敖一声欢呼,“第五!我们师兄是第五名诶!有箱子有箱子!”他一把抱住青悟,“小和尚你看见了吗!咸鱼翻身啦!师兄第五诶!”
旁边暴脾气的掌门终于忍不住了,“傻龙,你重点错了!重点的不是你们师兄第五名,而是你们门派走了狗屎运居然是第四名啊!能成为下届仙门会议的四大议事门派之一了啊大蠢猪!”
折枝会最后一场比赛一举定胜负,除个人排名外还有门派排名,而这次前四名来自于三个门派,那么北雪沉所代表的青苍派便成了第四名。
青敖一愣,瞬间惊呆了。卧槽,他居然忘了这个!不对,应该说他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个!
仙门折枝会其实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默认每届前四的门派会组成仙门内阁会议,共商共决当届仙门大事,因此多少名门都削尖了脑袋就想挤进前四名,好成为当届的四大议事门派之一……
眼下青苍派这个曾经十八线开外的小门派居然跻身成为四大议事名门之一!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周围门派一片哗然,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折枝名门榜上青苍派那三个大字,一脸震惊。
青苍派今年是吃了什么猛药?前几届都是此次倒数第一,这次怎么忽然就支棱起来了?
“不对!不是只有弟子手中才有那个晋级箱子吗?花掌门手中怎么也有一个?!”一个眼尖的弟子指着水镜中的场景大声道,“他们门派是不是自己偷偷造了箱子带进去好蒙混过关的!”
“说不定是!”
“我也觉得是,要知道他们门派一共就十几个人,还是把厨子扫地的都算上了,怎么可能有这种实力?定然是他们作弊了!”天阳派弟子道。
青敖气得脸涨红,“我们没有!我们都不知道这最后一场比什么,往哪知道通关凭证是一个箱子?!你们这是血口喷人!”
暴脾气掌门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再度暴躁开口,“吵个屁!每个宝箱上都有云顶山庄的特殊符文封印,待会儿他们开箱子的时候看有没有封印不就得了!要是正常获取的你们就别逼逼赖赖的一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模样,但是若作弊了……”暴脾气掌门语气低沉了下来,看向青敖的目光有了几分不怒自威之态,“你们门派会被联合抹杀。”
青敖:“!!!”他被那目光看出了一身冷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镜里,看着那六个宝箱,不知道都会开出来什么?
幻灵的宝贝,应该都是极好的吧?
主持长老将那些宝箱挨个鉴定了一圈,点了点头,“确实都是幻灵宝箱。”随后便告诉了他们开启宝箱的方法。
北雪沉运气还不错,箱子一开,一道金光便闪过。
里面躺着一颗海蓝色的珠子,中间似有细碎的光流动。有识货的人一眼便认了出来,“天,这小子也忒好运了吧!这不是月元珠吗?据说是月之精华凝成的,其中蕴含了大量的灵气……天霜门这次是大手笔啊!”
云顶山庄其实便是修真界的的集体藏宝阁,每个大门派每年都会放一件法宝进去,当做仙门各项赛事的奖金池,让幻灵帮着看守,挑选适合的法宝送给晋级弟子。
北雪沉看着那颗珠子,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之前得了小道消息,说这次折枝会的最终奖励中有月元珠这一项,因此才处心积虑混进来,为的就是这颗珠子。月元珠对修真者或许只是提升功力的作用,但是对于魔族却有其他妙用,佩戴可以隐藏持有者的全部魔气。
如今珠子到手,倒也不枉他走这一遭了。
他心情大好,瞧了一眼东方斐的箱子,随即笑道:“师父,看来你确实和扇子有缘。”
东方斐箱子里躺着一把破折扇,破破烂烂地一看便有年头了。不过那扇子却透着一股灵气,看上去不像是凡品。
白霜仙尊看到后表情有几分微妙,这把扇子是扶苍仙尊当年留下来的,当时他扫荡师尊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把扇子,日夜研究了好几个月都没研究出特别之处,除了扇风之外并无他用。一气之下就将它随手扔到了奖池中去了,之后后悔却也拿不出来了,没想到幻灵会把这柄扇子给了花不翡……
东方斐看着箱中的扇子,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这是他死前尚未完工的璇玑扇,制成后可幻化成任意形态,威力惊人,本来以为再也看不到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可惜自己现在修为不够,无法将璇玑扇最后一道玄机补全,不能施展它的威力……
他将那扇子一点点展开,轻轻摸了摸扇骨。没关系,等他恢复了,就把这个扇子完工。
所有人的箱子都开完了,基本上都是流光溢彩的仙丹法宝,衬得一张张青春活力的脸格外得明艳飞扬。
只有东方斐手里拿着一把破扇子,看上去锈迹斑斑,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的东西了,众人不由得唏嘘,花掌门委实运气不好,侥幸得了个箱子还是一把破扇子。
简清嵘看了看他手中的破扇子,又看了看东方斐淡的没有表情的面容,以为他是在气恼。
他上前一步,对着东方斐温声道:“思白,我看你这扇子很有收藏价值。不如我用龙纹白羽扇与你换如何?”其实那么个破扇子有个毛线的收藏价值,他只是为了讨花不翡欢心罢了。
龙纹白羽扇是他们凤霄山庄一件顶顶上品的法器,不仅防火避水,而且极为好看,摇扇间流光溢彩。比东方斐手中的破扇子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他以为花不翡一定会十分感动地收下,到时候他再来一句你开心就好,这好感度不就刷起来了?
谁知东方斐却想也没想,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换。”
拿着破扇子就走了。
简清嵘:“……”
……
折枝会结束,新一届的四大议事门派诞生——天霜门、凤霄山庄、桃花宗、青苍派。
所有门派纷纷散去。
东方斐在带着徒弟下山的路上,有几个门派的掌门前来与他说话,东方斐一一回答,寒暄客套。
千机宗本来一直是四大议事门派之一,没想到这次被青苍派取巧顶替了,千机宗主自然满心愤懑不屑,看到这一幕后在一旁冷笑一声,“呵,花掌门当真是好运气,捡了条龙当徒弟,还收了一个能耐的新徒弟,恰好撞了大运成了第四名,这捡漏能力老夫佩服!”
此时恰好山风拂来,东方斐侧眸瞧过来,淡青色的发带随风扬起,遮住了他小半张面容,只露出朗月般的眸子。
旁侧的弟子被这么清风君子如画般的场景一震,差点忘了这人抢了自己门派的荣光的事。
而就在这时,这个淡雅出尘的男子似笑了,声音若山间明月映泠泉,格外的清雅淡冷,说出的话却格外的戳人心窝子,“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千机宗主也不必太羡慕强求。”
千机宗主:“!!!”大爷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最能说会道的弟子,希望弟子能怼回去,谁知千机宗弟子的魂都被花不翡一笑勾走了,千机宗主更生气,一人赏了一巴掌,“都傻站着看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回过神来的弟子痛自反省,美色误人啊误人!
这么个小插曲过后,再看过去,却见青苍派四人已经逍遥离去,背影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
“师父,你这是犯规啊。”青敖絮絮叨叨,“你这一笑,对面就失去战斗力了。”
东方斐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那是他们定力不够。”
青悟小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嘴里念叨了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类的话。
北雪沉看上去有几分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枕着手优哉游哉地走,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东方斐刚刚那一笑,心中默默点评了一句,“祸水而不自知。”
几人出了天霜门,东方斐回头看了一眼巍峨高耸入云的仙山,明明身处山峰最脚下,他却有一种睥睨天下之态。
青敖默默瞧着,觉得师父不应该在山底,应该在山顶。
东方斐此时心情颇好,颇有一种饮酒山巅以世事如棋的心胸开阔感,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将这里改为九重云海落,而眼下,青苍派的名声已经算是打出去了,重兴云门之大计已然有了个良好的开端。
想到这里,他心情颇好地一展扇,不再回头,“回山!”
青敖已然暴露了原型,于是干脆放飞自我了,化为龙型在半空中翻腾了一圈,“回家啦!小爷们衣金还乡啦!!”
青悟一本正经地纠正,“师弟,是衣锦还乡。”
“小和尚你少管我!我们龙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所以习语就是衣金还乡!”空中的蓝龙不屑地喷了个鼻息。
东方斐看着旁边打打闹闹的徒弟,莫名有些感慨。
这其实,才是正常的门派师徒之间该有的场景吧。
前世作为扶苍仙尊时,天下视他如神明,无一人敢亲近,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谨小慎微的模样,根本见不到徒弟之间这样鲜活的一面。虽然他无情道修久了感情越来越淡,但是有时候也会希望身边有一两个能自在说话的人,可惜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他到了后来便也习惯了对外冷情冷面当神。
无聊的时候就自己作作画弹弹琴,或者出去云游一圈,四处收徒弟教一教,这般度过上千年岁月。
当时还有一个徒弟笑着问他,“师父,你这样天天绷着不累么?来笑一个嘛”这个声音在脑海深处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捕捉辨认便已然散去。
东方斐微愣,隐约想起来自己似乎教过一个活泼又胆大的徒弟,放肆随意得像漫天的云,自己当时虽然常常训斥了他,但是心中还是很欣赏这个徒弟的,那徒弟叫什么来着……
头忽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东方斐微微皱眉,揉了揉额心,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师父,你不舒服么?”一个清冽好听的少年声响起,北雪沉走了上来。
东方斐头疼得更厉害,他摆了摆手,“无事,老毛病了。”
他经常偏头痛,尤其是想到往事的时候,想久了头便会疼得如同要炸开一般。
罢了,几千年前的往事,不想也罢。
东方斐一向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困于过去,也不畏将来,因此对记忆并没有过多的执著,开始盘算着广收门徒壮大青苍派的事宜。
他这边盘算得正欢,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冷阴暗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他心中一惊,抬眸一看,便见前方的空地凭空扭曲了一下,下一刻,十几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那人一身赤红软甲,周身魔气雄厚张扬,眼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使那张脸看上去凶悍无比,一看修为就不低。而跟在他身后的十几名魔卫皆穿银甲,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但是各个皆如出窍的利锋一般插在大地上,浓重魔气伴随着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让人想到了诸如死亡,绝望等负面情绪。
青敖吓得变回了原型,“师,师父……他们好像是……好像是赤一队的魔……”传闻雪桑魔君座下有五支顶尖魔兵队,这其中赤字号队最为凶残善战,前些年动不动便将一整个门派屠灭,染血无数,简直是恶魔一样的存在。
“小娃娃龙好眼力,不错,老子就是赤一队的赤风。”为首的魔哈哈大笑。
东方斐心中沉了一沉,他一眼便能看出来,眼前这个赤风的修为只怕在化魔(对应化神)以上,比自己高了一整个大境界。而他身后的魔兵也各个都是嗜血残暴的杀人机器,对上这些人,他们几个根本没有胜算。
“老子还从来没吃过龙肉,这个掌门小美人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赤风舔了舔唇,阴鸷的目光紧紧锁定青苍派四人,如同野狼看见了猎物般兴奋,等不及了想要饱餐一顿。
青敖吓得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妈诶,没听说赤一队喜欢吃人肉啊。
东方斐也是严阵以待,脑海中急剧转着各种脱身的办法,他若是自己一个人倒是有办法脱身,但是带着三个徒弟就无计可施了。
一旦打起来,他恐怕没办法照料到每个徒弟,这些魔兵肯定会活活宰了他的徒弟……
怎么办,怎样才能带着所有人全身而退?
北雪沉忽然站了出来,挡在所有人面前,“师父,你们先走!我来想办法拖住他们!”
哪有师父被徒弟保护的道理?
东方斐想也不想,抬手就将他扯了回来,将人扯到自己身后来,“你们先撤,为师稍后再去找你们,用隐月玄星阵互相策应,走!”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自己能拖一阵是一阵,为徒弟争取更多逃跑时间,而至于他自己……对上这些人,他只能勉强让自己死不了,但是绝对会重伤。
北雪沉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动。
他成年后是历代之中最为强大的魔君,向来都是被依靠的存在,而他也不负众望每次都将魔族保护的好好的。少年时期当然也有极度危险黑暗,被算计被背叛的时候,但是他都是一个人挺过来,从未指望别人保护自己。
他刚刚主动跳出来说让花不翡他们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预期,他以为他这小师父一定会带着其他两个弟子逃跑来着,毕竟花不翡之前对自己似乎起了疑,毕竟一个弟子的命没有两个弟子重要……
但是没想到,花不翡不仅没跑,还把他拉到了身后护住。
眼前这个人,是想要保护他?一个元婴期的仙修站出来保护他一个现修为合体期的魔君?
北雪沉眸底情绪有些复杂,似是好笑又似有所触动。
赤风似是也没想到这一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了一声,“就凭你?抓了你一个回去倒也值了,不过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腰的,老子随便搞一下就断了,到时候你哭都……”
东方斐有一半没听懂,但是这不妨碍他听大体意思,听这魔的意思,似乎是只抓他一人也可以?
那倒更好办了,他一个人更好脱身。
因此东方斐忽然开口,极其冷静理智地跟他谈判:“那我跟你走,你放他们离开。”
赤风声音一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古怪,“你跟我走?你没听明白吗?老子要把你先奸后杀,然后把你卖到魔界南风馆中日夜接……”
魔界一向民风彪悍,说起话来荤素不忌,此刻赤风看东方斐长得美貌,顺口便说了一堆荤话。
赤风正说得带劲,忽然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抬头一看,便见东方斐身边的那个黑衣少年面色阴沉了下来,看向他的目光冰凉,似含了警告之意。
赤风心中猛然一抖,忽然改口,“跟我走个屁!你想得美!老子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老子更喜欢我们魔界的大美妞!快闪开,把你身后那条龙交出来!”
一挥手,“左右,上去把他们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