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记这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许纯良认为自己和秦正阳昨晚的谈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秦正阳肯定将自己的意思转达给了汪建明,汪建明从中悟到了什么,意识到周书记此来的目的并非是针对他,所以态度从消极转为积极,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在周书记离开东州的第二天,民政局人事再度发生了变动,经市里决定由张松同志担任民政局党组书记,免去王同安党组书记一职。
通常在局级部门不进行党政双设,基本上都是局长书记一人兼,但是这次的任命明显有些玄机在内,王同安仍然担任局长,组织上给出的理由是考虑到王同安的身体状况,所以决定减轻他的工作负担。
张松是高新区党工高官,本来在王同安查出肺癌的时候,市里就准备让张松过来接替他的位置,那时候张松过来肯定是党政一把抓,张松个人意愿是不想过来的。
但是上级领导做出决定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到他的个人意愿。
张松接到通知的时候有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感觉,民政局党组书记,表面上看是平级调动,可根本性质是将他边缘化。
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听说了市里要重新调整区划的消息,高新区面临分拆,一部分划归隐龙区,一部分划入将来的自贸区,他盯上了滨湖新区,根据市里的初步规划,以后的滨湖新区将全面取代高新区的功能。
张松自认为和现任一把手汪建明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汪建明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张松郁闷到了极点,这次的任命很可能宣布了他政治生涯的终结,他反复琢磨着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最终将原因锁定在周书记的身上,周书记是他的老领导,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始终是周书记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周书记离开东州可谓是政治生涯上的滑铁卢,张松在这一过程中并未起到积极的作用,应该说他是周书记身边亲信少数没有受到影响的一个。
张松认为一定是周书记对自己产生了看法,过去他并不在意,因为周书记的年龄和位置决定已经基本告别了政治生涯,可谁都想不到已经没有了存在感的周书记会戏剧化地被委以重任。
即便是这样,张松仍然认为周书记对自己的影响力微乎其微,但是看到任命书的时候,张松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周书记离开东州之后,自己跟他基本上就断了联络,甚至周书记来东州视察的时候,自己都没给他打一个电话。
不是张松不想,而是他认为周书记未必会搭理自己,他低估了周书记的报复心。
王同安同样忐忑,市里免去他的书记,保留了他的局长,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全身而退,难道是自己和秦玉娇的事情东窗事发?应该不是,否则纪检方面应该找自己谈话,仅仅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问题?让张松过来先当书记,等他熟悉了工作把局长也交给他?王同安思来想去,这才是最大的可能。
他对官位早已不再贪恋,他现在只求能够全身而退保住晚节,可他的理智又告诉自己,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外有翟平青,内有许纯良,这两人没一个好东西,谁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王同安的免职和张松的任职太过突然也太过显眼,所以许多人忽略了文件后面还有一则任职通知,民政局副局长蒋奇勇担任民政局党组副书记并主持工作。
许纯良主动来到了蒋奇勇的办公室,送给他一提显洪农场出品的普洱陈茶,顺便恭喜他担任副书记一职。
蒋奇勇心情很好,但是仍然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纯良,有什么好恭喜的,我过去上面只有王局,现在又多了个张书记。”
许纯良笑道:“你当我没看文件,主持工作的还是你啊。”
蒋奇勇的唇角露出笑意,市里的这次任免内含玄机,其实他是第一个接到通知的,紧接着他就给叔叔打了电话,政治上的事情他习惯于请教长辈,叔叔也乐于为他指点迷津。
以蒋天岳的政治修为,一眼就看出张松是被边缘化了,他虽然前往民政局担任党组书记,但是这个位置大概率是他的政治终点。至于王同安,肯定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民政局的这次班子调整真正得利的人就是蒋奇勇。
蒋天岳提醒侄子,民政局不久以后必然面临一场洗牌,他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选对阵营,不能轻易被人利用,还要展现出自身的价值,于斗争中把握上升的机会,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别人是不会与你为伍的。
蒋奇勇在这次的谈话中获益良多,他越发认识到有必要团结许纯良。
蒋奇勇低声道:“纯良,张松过去是周书记的秘书吧?”
许纯良点了点头道:“跟在周书记身边有十年了,周书记把他当成家人一样。”
蒋奇勇道:“我听说一些传言,他这次的调动可能和周书记有关。”
许纯良笑道:“还是伱消息灵通,以我对周书记的了解,他待人是非常宽厚的,除非有人触碰了他的底线。”
蒋奇勇点了点头:“那天和周书记谈话后我考虑了很久,你说咱们民政局内部是不是存在很大的问题啊?”
许纯良道:“我说了不算啊,得查!”
蒋奇勇道:“从何查起呢?”
许纯良道:“我总觉着以周书记现在的身份对小鱼小虾肯定是没啥兴趣的,他不是给咱们提示了嘛。”
蒋奇勇低声道:“你是说极乐科技?”
许纯良道:“翟平青是极乐科技的后台老板。”
蒋奇勇道:“你知不知道翟平青在民政的关系?”
许纯良点了点头:“知道,他要是没这么硬的后台还能把康养生意做得这么大?”
蒋奇勇道:“那你还准备查他?”
许纯良笑道:“蒋局,你怕了?”
蒋奇勇苦笑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吃力不讨好,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这种开诚布公的话换成过去他是不会对许纯良说出来的,可叔叔告诉他,如果想跟一个人做朋友必须率先拿出诚意。
许纯良道:“那也要看成为谁的棋子,要看对付的人是谁?如果是伸张正义惩恶扬善,就算当棋子我也认了!”
蒋奇勇目光一亮。
许纯良又道:“说句格调不高的,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体制内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这件事我们办好了,不但利国利民,对咱们自己也有好处。”
蒋奇勇道:“我对名利并不看重,进入体制的初衷就是想为国家为人民办点事。”
许纯良道:“一举两得的事情还有啥可犹豫的,反正啊,你不当这个棋子我当,到时候事情办成了,论功行赏,万一我后来者居上你可别心里不平衡。”
蒋奇勇哈哈大笑:“成,你就算现在当我顶头上司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许纯良知道蒋奇勇需要考虑的时间,反正他也不着急,从上头的安排来看,王同安这个傀儡基本上已经废了,以后利用的价值已经不大,如果能和蒋奇勇达成同盟,战斗力肯定要比自己单打独斗强得多。
关键是蒋奇勇也有后台,而且他在民政局主持工作,做起事情也方便。
陆奇那边的调查有了一些进展,根据抓获几名匪徒交代,他们都是受雇于黑燕,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劫持姬佳佳,并不是想杀人,至于最后死伤这么惨重谁都没想到。
随着这件事的调查,武援义和花逐月的旧怨再度被提起。
花逐月被警方叫去问话,她也没有瞒着,将当初武援义的儿子陈世贤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花逐月不想此事影响到许纯良,尽可能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因为现场激斗的场面并未记录下来,侥幸活命的几名歹徒也没有完全看清发生了什么,虽然咬定许纯良出手导致他们伤亡惨重,可他们的一面之词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为了这件案子,陆奇专门找了许纯良,没有让他去警局,而是选了家门口的烧烤,陆奇知道许纯良对公事公办的办案方式比较排斥,所以还是选择私下聊聊。
两人见面之后,许纯良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叫到局子里问话呢。”
陆奇瞪了他一眼道:“叫你去你会老实交代吗?”
许纯良道:“该说的我可都说了,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
陆奇道:“你放心吧,我今天约你不是为了查案,就是作为朋友跟你聊聊。”
许纯良道:“成,你说,我点菜。”
陆奇道:“我点好了。”
许纯良道:“我得好好补补,十个腰子十个球,大乎的辣椒大乎的油。”
陆奇道:“你不怕补出鼻血来。”
许纯良笑道:“你自从结婚后越来越抠门了。”
陆奇道:“我得还房贷,还得攒奶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