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林蔓突然感受到了身体外的知觉,周围场景在淡淡消失,她看着自己的手,心中苦笑。
这个梦终于要醒了。
意识迅速从一片空白中抽离。
还未睁眼,林蔓便感受到了身体周围的阳光和空气,浑身轻飘飘。
她缓缓睁开眼,感觉不太好受,身体变得沉重,疼痛加剧,甚至还有种窒息的感觉。
不仅如此,她的头格外疼,有种三四个人轮流在她脑中蹦迪,还一时兴起还拿铁锤咚咚锤了几下的剧痛感。
林蔓难受的厉害,想揉揉头,一抬手,却看到手背上的留置针头。
她一怔,有些不明所以,自己病了吗,为何在打针?
林蔓这才注意到,环顾四周,这并不是住的酒店,也不是陈家,更不是老宅的房间。
又是病房······
难道自己还在梦中?
林蔓尝试着挣扎起身,身上被碾过一样的痛,动一动,就要歇两歇。
总算坐了起来,林蔓喘着粗气,头还在涨涨疼得厉害。
林蔓不得不歪着头,试图减轻点疼痛。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仔细想着昏倒之前的事。
对了,他在陈洞溪家吃饭,吵了起来,临走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
她好像是晕了过去,可为什么晕了过去?
难道陈洞溪对自己做了什么?
林蔓低下头查看身上的伤口
身上缠着绷带看不到里面,林蔓静静感受,试图检查身上有没有受伤,却发现浑身每处都疼得厉害,分不清部位。
四下无人,林蔓慢慢扶着床沿起身,缓步到门口,打算出去看看。
打开门,走廊幽幽,无人经过,安静非常。
林蔓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向两边看了看,发现一方尽头似有人影晃动。
她扶着墙边的把手,缓缓走过去。
刚才有些匆忙,脚上还没有穿鞋,踩在瓷砖上,没有响声。
走到头,林蔓转过弯,看到一个女人背对着她。
这个背影,让林蔓心底泛出一阵恐慌。
眼前模糊,与梦中那个井边的女人渐渐重合在一起。
林蔓的嘴像是被堵上,喉咙似有一团棉絮塞住,发不出声音。她想快点离开,脚下似是生根,走不动道。
女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话语传入林蔓耳朵。
“我去不了,我的孩子也住院了,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
感受到后面人影晃动,女人回过身。
林蔓眼前画面变得清晰,原来真的是她。
愤怒犹如烈火,从心底缓缓升起。
看着林蔓突然地站在身后,蔡予斯吓了一跳。
缓过神来,有些惊喜。她收起手机,连忙上前想去搀扶林蔓。
“漫漫,你醒了。”
“怎么下床了,还没穿鞋,快点回床上去。”
似是蛇蝎触碰,林蔓大力甩开蔡予斯扶上来的手,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吼叫。
“你不要碰我!”
蔡予斯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有些担忧的看着林蔓。不顾刚才林蔓的抗拒,想要再次触碰林蔓。
“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再也不阻拦你了,你想结婚那就结婚,我马上去见苏捷,告诉他我同意你俩的婚事。”
林蔓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进蔡予斯的话。
“你滚,我不要见到你,我不要见到你。”
林蔓疯狂大喊,努力躲避蔡予斯再次想要触碰的手,不断向后退。
蔡予斯看着林蔓这副模样,泪如雨下,肝肠寸断。
林蔓扶着墙站稳。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离开这。
转过身,林蔓便向另一边跑去。
刚才林蔓的喊叫声,引来了医生和护士。
他们拦住林蔓的路,看着林曼失去理智的模样,医生试图安抚她。
蔡予斯还想上前拽住林蔓,却没想林蔓的反应比刚才更加激烈。
医生见状不妙,打了个手势,几个护士一起上前,摁住了林蔓。医生找准空隙,将早准备好的针快速扎进胳膊。
林蔓看着针管里的药水缓缓进入身体,意识再次消失,身体变得软绵绵不受控制,闭上眼,林蔓再次昏了过去。
看着林蔓安静下来睡了过去,众人松开,合力将林蔓移到床上。
医生看着蔡予斯,善意劝告,“病人昏睡了两天刚刚苏醒,现在身体非常虚弱,最好不要过分刺激到她。”
蔡予斯点头应下。
送走医生,她坐回床边,泪水涟涟。
这个女儿竟然为了个穷酸书生,什么都不要了。就因为蔡予斯拦着他们结婚,现在竟然还要闹自杀。
蔡予斯痛苦难忍,丈夫早就去世,现在就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黎漫要是没了,她该怎么活下去。
一直以来,自己苦苦追求的金钱权利有什么用。
看着女儿沉睡的模样,蔡予斯擦掉泪水,帮她掖好被子,轻轻在额头落下一吻。
蔡予斯拿起黎漫的手机,悄声走出房门,她输入密码解开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蔓蔓现在在吉康医院,你过来吧。”
听到对面慌忙起身扫落东西发出的声响,蔡予斯不愿多言,直接挂了电话。
刚打上针,估计还要睡一会。蔡予斯下了楼,来到了院内后方的小花园。
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树荫带来了一丝凉爽。
她终于可以静下来想自己的事情。
刚刚被林蔓打断的那个电话,来自明都。
电话那头的林康德说,林蔓没了,两日后举办葬礼,作为林蔓的母亲,希望她能到场。
蔡予斯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黎漫还在住院,她不能走。
更重要的是,除了是生身母亲,她与林蔓早就没了关系。
蔡予斯这辈子做过很多后悔的事,嫁给林康德,生下林蔓,就是她最后悔的两件事。林蔓的存在,就是她不堪过去的证明,她拼命遮蔡予斯这辈子做过很多后悔事掩,怎么会愿意再去亲手掀开。
小时候的日子很苦,蔡予斯天天看着父母为了钱财吵架。后来他们终于离婚了,可离婚后,她又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父亲不爱她,母亲也不愿意要她。
蔡予斯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嫁给富豪,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聚会上,第一次见到富二代林康德的时候,蔡予斯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的手腕了得,林康德很快与她坠入爱河。可商定结婚之际,林家父母就是不同意二人婚事。
蔡予斯暗暗地鼓动林康德抗争,宁肯放弃一切也要同她在一起。林康德毕竟是家中独子,蔡予斯笃定林家定是舍不得,到时候只能乖乖就范,同意蔡予斯入门。
可没曾想林康德真的选择从林家脱离出来。
过惯了少爷生活,又与林家脱离关系,林康德狼狈得很,几乎是从头开始。而林家竟也真的狠下心来,什么帮助都没有。
一开始的日子过得很苦,完全不是蔡予斯想象中豪门富太太的生活。
她想再坚持一下,没有父母会舍得孩子这样吃苦的。
可四年过去了,即便是林康德生意慢慢做的不错,但这并不是蔡予斯想要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随意消费无所顾忌的豪门生活。
她再也无法忍耐,于是选择了离开。
离开那天,她决定,要与过往的一切,彻底斩断。她明白,木已成舟,回不了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她只身一人来到了宁安这座陌生的城市。
没过多久,便遇到了黎琅,她把握住了机会,成功变成了黎太太,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很过一年后黎漫出生了。
看着这个女儿,蔡予斯不停的告诉自己,黎漫就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可午夜梦回时,她也想起过林蔓。有一天,蔡予斯心里总是惦念着一件事,似乎是个什么日子,可是看了一圈,发现今天的日子并不特别。等到晚上睡觉时,蔡予斯恍然想起,那天是林蔓的生日。
林蔓······
念着女儿的名字,蔡予斯神情落寞。
今天,她的女儿醒了,另一个女儿却死了。
蔡予斯闭上眼睛,泪水滑落,轻轻滴到手上晕开。
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下辈子,蔓蔓,再当我的女儿吧。那时候我会倾尽一起好好对你,弥补我所有的过错。
病房里的林蔓在药效作用下睡得正熟,她轻轻咂了几下嘴,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另一头的明都,此刻却不太安稳,山雨欲来。
葬礼之后又是葬礼。
外界议论纷纷,为何公公儿媳差了几天前后离世。
陈家对外的官方说法是,儿媳不小心动了胎气流产,之后郁郁寡欢,一时想不开走了极端。
林家自是不信这些鬼话。
姜岸受不了打击,已经住进了医院,林康德几乎一夜白发,像是老了十岁。
医院病房内,钱蕴羽和李瑶琏面色戚戚,眼已哭得红肿,拿着手帕轻轻擦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完全让人想不到那晚的凶狠。
一边的陈洞溪低着头,悲恸欲绝,那样绝望的眼神,外人看了无不伤心难过。
林蔓的弟弟林江冷冷站在一旁,看着陈洞溪和李瑶琏,努力压抑着上去暴打一顿的冲动。
别人看不出来,可林家知道,这不过就是鳄鱼的眼泪。
林康德不愿他们出现在这看着烦心,便想起身送客。
这时,恰好姜岸幽幽转醒,一睁眼,看到屋内站的几个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从床头柜子上随手拿起东西就扔过去。
刚刚醒来,手上也没有力气,还没砸到身上便就落了地。
“滚出去!”
姜岸气得浑身哆嗦。
见状,李瑶琏故意开口,似是关心姜岸的身体,“阿姨,蔓蔓已经回不来了,但您要保重身体。”
“滚!”
姜岸怒喝出声,刚才的她有些激动,不住地咳了起来。林康德连忙上前安抚妻子。
林江不好直接对钱蕴羽一个老人动手,于是上前推着陈洞溪和李瑶琏往外赶。
李瑶琏被推得的趔趄,撒娇的喊洞溪,想让陈洞溪帮她开口斥责林江,可扭头却见陈洞溪呆呆站着不动。
李瑶琏心里生气,只好自己挥开林江的手,不情愿的走到了外面。
林江看陈洞溪不动,想再次动手。
谁知还没动手,陈洞溪对着姜岸和林康德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起身离开。
两人都走了,钱蕴羽还站在那,林江直接摆出请的姿势,压着怒火。
“请您自己滚出去,别让我动手。”
被小辈这样说,一时间钱蕴羽尴尬的下不来台,脸一阵青一阵白。
撇下一句,“亲家,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再来看你。”便匆匆离去。
姜岸木然的躺回床上,此刻,她的心里像是有个巨大的空洞,慢慢吞噬着她所有的感觉。
前两天怎么都联系不上林蔓,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好不容易有了航班,三人急慌慌的往家赶。
上飞机前,晓娜来了电话,问了时间说来替林蔓接机。姜岸追问林蔓为何不接电话,晓娜含糊其辞,只说是生病了。
这让姜岸心中更是不安,是不是林蔓出了什么意外。
等下了飞机,迎接他们的却是林蔓的死讯。
警察告诉他们,林蔓,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