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以前混江湖的时候曾经说过:不管是什么世道,都会有人为了钱不要命,乱世这样的人可能多一些,盛世当然也有,你说没有,那是你出的价不够高。
曹公还说过:很多人都说曹猎在江湖里无人敢惹,那曹猎的人头有没有人标价?当然有,而且曹猎的人头一直都是最高价。
曹公更说过:曹猎的人头价是我标上去的,第一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敢接这个榜,第二是想告诉他们也就曹猎值这个价。
但这都不是曹公说的最狂妄的话。
江湖上的人觉得,曹公最狂妄的话是:如果我愿意,江湖上有一半人听我的,另一半人听钱的,无趣的是,钱也是我多。
三天之内,七八百名因为厚利而准备铤而走险的人,被西蜀道江湖自己清理门户了。
谁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放了黑榜的人急不可耐的清理接榜的人,还是以正义的名义
暗道势力拼了命的证明自己和暗道没关系,正道势力拼了命的证明所有接了榜的人都是暗道的。
什么?有本门弟子?
暗道势力竟然如此可恶,安插奸细潜入本门想窃取本门武学秘籍!
什么?他们为什么没有得手偷走秘籍?
还不是因为本门防备森严?再加上本门历来对弟子的品德有严苛要求,所有品行不端的,根本接触不到秘籍。
你们看这些暗道势力安插进来的人,因为钱财就敢试图杀害朝廷官员,这不马上就暴露了?
暗道势力:那些人都是所谓的名门正派栽赃陷害我们的弃子!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真的是良心丧尽,为了陷害我们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榜单是暗道势力出的?
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到黑榜是我们出的?你不要胡说八道啊,你胡说八道我就去官府告你毁谤!
毁谤啊!介是毁谤!
我们暗道中人历来光明正大,一般都做些光明正大的生意!
其实曹公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江湖之中露过面了,第一是因为没什么值得他亲自露面的事,第二是他懒。
所以要是放在别的地方曹公的话可能还有些愣头青当放屁,毕竟愣头青们信奉什么江湖代有人才出不死终究出头,还会有人觉得自己老大就是怂,干掉老大我就能上位
在西蜀道,这种愣头青只要敢露脸就被西蜀道人自己解决了。
妈的你想死别连累我们啊。
曹猎最后一次在江湖之中大开杀戒就是在西蜀道。
曹公这次到西蜀道说,这是私事。
私事好,私事就说明有的商量。
曹公要说一声这次来是替陛下办件事,那你看整个西蜀道的江湖慌不慌绝望不绝望?
又是一个看起来很平静的夜晚,叶无坷请左前卫战兵将军罗冲和将军陈怀海喝酒。
三个人就在府衙院子里落座,石桌上摆着的几个小菜也都是叶无坷亲手做的。
叶无坷给两位将军分别倒了酒,坐下来后说道:“回长安的事看来不必两位将军护送了,这几天我想了想,大概是曹公来了西蜀。”
两位将军虽然对江湖上的事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愿意去了解。
可对曹猎的事,他们不可能没了解。
听到曹公来了西蜀这几个字,两位将军对视了一眼。
“那看来确实不用我们两个护送叶千办回长安了。”
罗冲道:“这几天我也被搞的有点不知所措了,领兵多年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他看向叶无坷:“这几天,不但有人把想杀你的人送到府衙来,还有人送到军中来,送人来的还是混暗道的,我看着这些人,不得不有些恍惚......”
“我问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往战兵大营里送人头,他们说都是捡的,不但把人头捡了,还顺便把这些人的罪证都给捡来了。”
罗冲喝了口酒:“我问他们在哪儿捡的,他们说在路上捡的,我问他们是在什么路上捡的,他们说是在祝叶千办一路平安的路上捡的。”
陈怀海噗嗤一声就笑了。
这个性格沉稳甚至有些刻板的军人,其实不是挺爱笑的。
他喝了口酒道:“也有往我营里送的,就在今日上午还有人送。”
他看向叶无坷道:“来了百十个人,押着百十个人,被送来的都是五花大绑,捆的手法比战兵还专业。”
“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人送到大营里来,他们说,也是诚心诚意的要做好事。”
他又喝了口酒才把憋不住的笑压回去:“我问他们什么好事,他们说,将军你看这一百多人,就是我们做的好事。”
“这一百多人都是无恶不作的坏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就幡然悔悟了,把自己绑了,找我们帮忙把他们送到大营里来。”
“他们说,将军你放心,人绝对不是我们绑的,都是他们自己绑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幡然悔悟了,反正是幡然悔悟了。”
叶无坷也被逗笑了。
陈怀海道:“他们说了,以后可能还会捡到幡然悔悟的再送来,多少不知道,但肯定有。”
叶无坷和罗冲哈哈大笑。
罗冲道:“我倒是早就听闻过曹公手段,只是听闻和亲眼所见着实是不一样。”
陈怀海嗯了一声:“当年西蜀道的江湖最难治,有人还放话说,就算是超品大宗师到了西蜀江湖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后来曹公来了,西蜀差一点就没有江湖了......”
他尝了一口菜,眼神亮了:“叶千办好手艺。”
叶无坷道:“在家哄老头儿就靠这一手。”
罗冲又笑。
陈怀海道:“虽然说可能不用我们两个带兵护送,叶千办回到长安还是要多加小心。”
他是军人,所以说话直接:“叶千办你回到长安因为这大开杀戒的事必会被追责,我脑子没那么灵活,也能想到会有人希望你什么都不说,有人希望你把什么都说了。”
叶无坷抱拳:“多谢两位将军关照,回长安之后的局面会是如何我自己也想到了些。”
他喝了口酒后,语气肃然起来:“我明日回京,有一件事想拜托两位将军帮忙。”
陈怀海道:“叶千办只管说。”
叶无坷道:“我以前总是说,我与谁谁谁虽然萍水相逢却意气相投所以结拜为兄弟,都是鬼话......右前卫校尉张金简,待我如弟弟一样。”
“我曾让益州东广云汇的人帮忙护送张金简的妻子苏琴依和他女儿张蝶蝶去长安,可到现在没有什么回信。”
罗冲道:“益州之内,我们翻天覆地的查。”
叶无坷抱拳:“多谢!”
陈怀海道:“战兵皆兄弟,叶千办不用谢我们。”
他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也许人已经到长安了。”
叶无坷嗯了一声。
张金简为什么待叶无坷如兄弟一样?是巴结叶无坷吗?
根本不是,是因为叶无坷从无事村往长安的一路上,一直都在宣扬陆吾他们的事迹,是顶着巨大的风险在为陆吾他们证明清白。
那个时候的叶无坷有什么能力顶住压力?
他最大的能力就是对的就是对的,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证明对的就是对的。
张金简和陆吾他们认识吗?
不认识,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陆吾是谁,如果不是叶无坷一直都在宣扬陆吾他们,天下又有几人知道陆吾是谁?
张金简是战兵,陆吾是战兵。
所以张金简很清楚,叶无坷是拿命在维护战兵的声誉。
就冲这一点,张金简就把叶无坷当兄弟看。
张金简的妻子苏琴依是在巴结叶无坷吗?
难道苏琴依不知道自己丈夫是什么人?
正因为她知道自己丈夫是什么人,所以她才会在丈夫把叶无坷当兄弟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当做了叶无坷的嫂子,亲嫂子一样。
兵部的大佬们为什么都愿意把叶无坷当兵部的孩子看?
叶无坷不管到了哪儿,战兵的人都把他当兄弟看?
已经没了千办腰牌的叶无坷,带着身上三十几处伤势靠着他那一身血泥就能说动左前卫大将军派兵给他?
只有在战场上能把自己生死交给身边人的人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交情。
张金简是右前卫的人,叶无坷请他押送犯人去长安他可以拒绝。
“叶千办。”
罗冲看着杯子里的酒沉声说道:“如果你仅仅是廷尉府的叶千办,我和陈将军其实没必要护送你。”
“那天大将军把我们两个叫了去,让你们两个带本部兵马帮叶千办回西蜀道查案,大将军说,哪怕是副都廷尉来了让我协助查案,我也没什么可交代你们的。”
“可是叶千办来了,还是半条命来的,我就得交代你们两个几句,有人说叶千办是为战兵拼过命的人,以前可以这么说,现在不能这么说了,现在,叶千办就是战兵。”
“不管是因为右前卫那一营战兵兄弟,还是因为叶千办,这事左前卫有十分力就得出十分力。”
“别说什么公事公办,谁都有私心......战兵的仇战兵都不帮,那还配穿军服?”
罗冲深吸一口气,然后举杯:“别的话不说了,如果叶千办在长安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记得去兵部。”
叶无坷和陈怀海都端起酒杯。
“当初廷尉府把你抢了去,兵部的大人们心里应该一直不舒服,其实就一句话,战兵永远是你家。”
罗冲一饮而尽。
陈怀海道:“我这人不善言辞......叶千办在金雀镇遇到伏击,按理说你最该做的是尽快回长安,可你来了左前卫,你还是把战兵当家看的。”
“还有就是......你不回长安先来左前卫,你是想给右前卫那一营战兵兄弟报仇,亲手报仇。”
陈怀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少年却低下头。
因为他一直都觉得,张金简和右前卫一营战兵的死是因为他,在他这,是永远也绕不开的心结。
“回到长安,如果廷尉府保不住你,你让人到兵部说一声,到左前卫说一声,到右前卫说一声。”
罗冲举杯,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略微有些沙哑,温柔之中又带着无比坚定的声音。
“他不用保。”
少女径直走向叶无坷:“我带他回长安,该轮到别人想想怎么自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