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虽然心里已经开始给诸葛清的三师叔宣判吊刑了,但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清楚认知的。就凭周离这一身手段,他和三师叔大概是五五。
五秒钟三师叔爆杀周离五次。
周离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温柔的死人笑容,他迎向这位刘海柱,开口道:“海柱兄弟,你认识我?”
“我没见过你,但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刘海柱乐和和地回应道,然后他看向一旁的诸葛清,兴奋道:“大师姐,您来鞍山干啥来了?你也来找火?”
“打铁?”
诸葛清愣了一下。
“对啊。”
点点头,刘海柱理所当然道:“师父前些日子为了给我锻一把好刀,动用了锁妖塔里的一朵妖火。但师父太长时间不锻刀了,手一生给妖火放跑了。恰好师父这两天身体不适,就让我来凡间降服妖火,防止他为祸人间。”
“大师姐,你能算会卜的来一卦呗,我找了好几十天了都没找到,烦死了都快。”
听完刘海柱的话语后,诸葛清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了淡淡的疑惑。一旁的周离凑到她的身边,悄悄问道:“这是你三师叔美化过的版本,还是之前你师父在诋毁你三师叔啊?”
诸葛清更茫然了,良久,她揉了揉自己的马尾,喃喃自语似地说道:
“我不确定啊。”
“他俩都干得出来这些事。”
周离和唐莞都沉默了,二人对视一眼,看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算了,都是降服妖火。”
摇了摇头,诸葛清看了一眼周围被迫听他们交谈的乘客们,对刘海柱说道:“师弟,你要不然先把车修一修,咱先进车后再说这些?”
“嗷嗷,差点给忘了。”
一拍脑袋,刘海柱兴高采烈地问道:“这车的车夫呢?我来修车了,付个钱可以不?”
“收钱啊。”
一旁的一个乘客小声嘟囔了一句。
“废话。”
刘海柱既不嚣张也不跋扈,他是明显的心直口快,他看向那个说话的人,皱着眉说道:“我靠修车赚钱吃饭的,不给钱我饿死了你埋我啊。”
“你这师弟也是个直肠子啊。“
周离小声说道。
“三师叔的弟子···都这样。刘海柱···是大弟子。”
三言两语,诸葛清解释了一切。
而这时,一直假装昏迷的马车车夫也“醒了”过来。面对刘海柱这个救了他们的救命恩人,他马车车夫弯着腰,卑微地问道:
“这位仙爷,您救了小人那是大恩大德,您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一听这话,刘海柱顿时来劲了。他眼睛一转,嘶了一声,伸了个手,比了个六的姿势。
那马车车夫一看顿时肉疼了起来,但他也只能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塞到了刘海柱的手里。
“大人,这是一张十五两的银票,小人身上就这些了,这都是小人要换车攒下来的车钱。您宽恕我几日,我筹一筹钱,我肯定能给你还上。”
刘海柱愣住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票,又看了一眼面前哭丧着脸的马车车夫,直接用力地将银票扔到了对方的胸口。刘海柱戳着那车夫的胸口,大声道:
“老登你丫把我也当成抢劫的了?!老子长得就这么像个恶人吗?!修车费,五十铜币,童叟无欺,你问问整个鞍山谁家能比我刘海柱还经济实惠?怎么?你不想付?”
那车夫顿时愣住了,在他回过神来后,他连忙兴高采烈地从怀中掏出五十铜币交给了刘海柱,手忙脚乱地将银票收了起来,“活神仙,活神仙,您真的是活神仙,小人今天行了大运遇到您了,太谢谢您了。”
“这点银子我就成活神仙了?那死神仙岂不是要饭的?”
刘海柱懒得搭理车夫,直接一把把他拉开,随后哼着小曲走到了马车外,抄起怀里的工具就开始修起车来。
“你们这龙虎山的人,都这么···有趣吗?”
周离摸着下巴,好奇地问道。
“我这位师弟比较独特。”
叹了口气,诸葛清开口道:“我平日里很少离开仙峰,也很少去别的峰顶窜门,所以大多师弟师妹我都没什么印象。但这个刘海柱···我还真是记忆犹新。”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聪明人,蠢人,善良的人,恶人,人心繁杂,这就让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往往比人与狗还要大。而其中有一种人,看起来是所有人的集合体,但却又和所有人都截然不同。
混人。
这里的混可不是混蛋的混,而是混沌的混。老天师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清澈的人往往很早就明悟自己的选择,能够走上正确的道路。而与之相反,混沌之人心性难定,宛如无知孩童,很难走上正轨。
而刘海柱,就是一个混人。
小时候的刘海柱,你无法用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他。他并不善良,因为他会用水淹死蚂蚁,会偷偷踢狗的屁股,也会将讨厌的小孩蒙着布打一顿。但他也并不邪恶,他见到孩童掉进井里会不由分说地跳进去救人,洪水淹了村庄他拿命救出了一家三口。
他不蠢,却也不聪明。他不善良,却也不邪恶。他宛如孩童,总是给人一种没有长大的感觉。但在很多时候,他却老练的像是个活了数十年的老人,能说出“十几两银子得来的神仙比狗都贱”这种话语。
刘海柱这种人,决定他一生的往往不是父母,而是第一个师傅。如果他的第一个师傅是老学究,刘海柱就能成为一个富有文采,文武双全的少年郎。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刘海柱就会接替对方的衣钵,成为更恶的恶人。
如果他遇到的是周离···
学周离?那他这辈子算是有了。
幸好,刘海柱的第一个师父就是下山除恶的三师叔刘狂。作为一个与混人截然相反的人,几乎将正义二字贯穿一生的刘狂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刘海柱,看穿了他混人的本质。所以,他没有计较刘海柱太岁头上动土,敢偷他的钱财的举动。反而是直接拎着刘海柱的后脖领,将他摁在祠堂里拜自己为师。
自那以后,刘海柱就成了一个混而不恶,善而不滥之人。最重要的是,他继承了他师父的一个特点。
喜爱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对于修道而言其实不是一件好事,除了龙虎山这群奇葩外,其他的宗门碰到那种恩怨仇杀,江湖争斗是完全不管的。毕竟管了这种事,你就要承担因果,时间久了就很容易成为修行路上的绊脚石。
但对于刘海柱这种人而言,这算个集贸。
干就完了。
“所以,当年给剑宗的少宗主揍的半个月没上厕所,最后给剑宗宗主弄出来的人就是他?”
看向灰头土脸修着车的刘海柱,周离惊讶地问了一句。
“剑宗应该庆幸,他们的少宗主只是取了那对夫妻的左臂炼剑,没有伤人性命,否则刘海柱肯定会下死手地揍死对方。”
诸葛清淡淡道。
“那确实是该揍,但是闹的动静太大,手笔也不干净。”
周离摇了摇头,分析道:“老唐,换做是你该怎么办?”
“我能让他全家都查不出来他为什么会突然肾虚。”
唐莞冷酷地说道。
“我就不一样。”
周离摇摇头,柔和道:“一报还一报,既然他夺走了人家夫妇一人一条胳膊,那我就还给他,把他的两条胳膊卸下来塞进他的腚眼里,让他体面一些。”
“那他要是不体面呢?”
“我帮他体面。”
听到周离二人的交谈,诸葛清心情极度复杂。
此时的马车已经被修了个七七八八,刘海柱的手艺很精湛,可以说是修车界个顶个的好手。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马车算是被彻底修好了。刘海柱一边抹着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一边乐呵呵地上了马车,开口道:
“行了各位,这马车算是修好了,前面二十多里就是鞍山,大伙一路顺风。”
说罢,他看向了诸葛清,大声道:“师姐,我先去城里了,要是有事你随时找我,宗门的联系方式我一直都记着呢。”
说罢,刘海柱直接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向着鞍山的方向走去。
“他也晕车?”
唐莞不解道。
“额···”
有些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诸葛清轻咳一声开口道:“其实修道之人讲究一个身随心动,不借外力,也就是赶路也是一种修行,能不坐马车就不坐马车。”
这一次,就算周离没有问,唐莞也没有问,诸葛清也看出了这俩东西想要问什么。她直接两手一摊,理所当然道:
“没事,我不讲究。”
“我活着就是修行。”
哦哦,出现了,是诸葛道长独有的嚣张呢。
“唉?”
这时,方才被爱猫人士吓晕过去的徐玄也醒了过来。她环顾四周,马车整洁如新,丝毫没有损坏的痕迹,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周离等人也没有动手的痕迹,诸葛清依旧是那副周离痔疮裂了都不会变的表情,一切都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啊?
爱猫人士呢?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车也缓缓地行驶到了鞍山的驿站之中。在有序离开车辆后,周离站在站台上,伸了一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爽。”
铁岭和北梁这些城池有很大的区别,除了这是一个太宗皇帝时期建立的新城市之外,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它很现代化。
“真有点太现代化了。”
周离看着面前连绵不绝,乌云蔽日,连城墙都没有修建的钢铁,委婉地说道。
“啥叫现代化?“
唐莞有些不解。
“就是太不绿色,太不环保了,应该图图点环保一下。”
周离吐槽了一句。
没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城市,是一座钢铁浇筑,极有后现代风格的城市。白灰色调,有些阴沉的主色调,再加上那些钢铁锻造的三四层楼,周离一时间甚至有一种回到了地球的恍惚感。
好,熟悉的空气污染。
闻着空气中那种硫磺的气息,周离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在这座城市的最中心,一个仿佛被扩大了成千上万倍的巨大熔炉耸立在大地之上。那熔炉是一个巨大的倒放鸡蛋,遮天蔽日,无数的攀爬架将他牢牢地困住,像是在担心他的离开一样。在那熔炉的最中心,一个正方形的“窗口”满是光芒,那火光仿佛一轮太阳一般灼热且耀眼,一瞬间,周离等人甚至产生了天上有两个太阳的错觉。
在那巨大熔炉的附近,一缕缕黑烟不断升起,细腻而又紧密的打铁声贯穿了整个城市。很显然,作为一个钢铁城市,鞍山的钢铁产业已经鼎盛到了一种极端,继续昂视···
“这座城市就是一座熔炉。”
周离喃喃道。
鞍山,大明的钢铁支柱,也是灵器出产的源头。
“之前我在唐门的时候就听说过鞍山,现在亲眼看一看,还真够震撼的。”
一旁的唐莞面对着仿佛人间奇迹一般的场景,赞叹不已。
“是啊。”
周离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对一旁的售票人说道:“三张鞍山到明阳城的车票,越早越好,谢谢。”
“唉?不逛一逛吗?”
唐莞愣住了。
“逛个屁。”
周离看了眼鞍山,直接吐槽道:“这鞍山就差把【我有一堆隐藏任务和支线任务】写在脸上了,我跟你讲,咱要是逛一逛,就指不定是猴年马月能到龙虎山了。”
“嗷。”
唐莞点了点头,也认同了周离的说法。其实几人心照不宣的是,他们都明白周离说这话的重点不是这些,而是他自己。
毕竟是大明第一事儿逼,鞍山这种城市不给周离一个惊喜,他们自己都不信。
就在一旁的售票员准备扯下三张车票递给周离时,一旁突然跑了过来一个官吏。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官吏就直接拔出长刀砍在桌案上,大吼道:
“今日开始,鞍山严格管制,没有官府手令,不许进不许出。”
“我草饲你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