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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裴希曼的人,周姈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裴希曼没有谋财害命的那个胆子,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无非是家产,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便足以证明。
况且已经跟踪了她这么久,如果想要做什么,估计早动手了。
也许是想伺机抓到她什么把柄。但忙到头,也不过是徒劳。她不知道遗嘱的内容,也不晓得年后做了公证,等消息公布,她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周姈没有闲情为这个继女操心,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跟向毅一起准备过年的食物。
炖肉、炸鱼、和面、拌饺子馅儿,向毅一手包办,她什么都不会,但硬要挤进去帮忙,穿着上回老太太送的红毛衣,套着超市买的新围裙儿,兴致勃勃地来“捣乱”。
再一次被她洗碗时猛一下开大的水呲了一脸,向毅用手背擦了擦脸,很是无语:“周姈,你是故意的吧。”
“干嘛叫我全名,”周姈笑嘻嘻地把水龙头拧小了一些,“听着总觉得你又要打我。”
不想小夫妻间的私房话,刚巧被肚子饿了来厨房找东西吃的钱嘉苏听到,偷偷摸走一块刚炸好的带鱼,一边惊讶道:“真的假的!表哥打你?他居然家暴?”
“嗯!”周姈回头,猛点着下巴,“打得可凶了。”
向毅无奈地看她一眼,没吭声。
“厉害了。”机智的钱嘉苏并没有被骗到,心道,主宾语反了吧,就表哥那个妻奴样儿,不被家暴就不错了。不过还是摆出一脸谴责的表情,“表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骂两句就算了,怎么能打人呢,这不是有辱我们家风吗?大过年的,你好好反思一下。”
说完,又拿了几块新鲜出炉的带鱼,呼呼吹着,晃出了厨房。
他两只手都被占着,腾不出手来关门,周姈正要去关,听到钱嘉苏的声音清晰地飘进来:“姈姐说表哥打她。”
老太太和姑姑正刮着地瓜皮话家常,闻言双双一顿,诧异地抬起头。两秒钟后,姑姑噗地一声笑了:“可拉倒吧。”
老太太的关注点比较精准,笑眯眯地问:“打哪儿了?”
“大概是用自己的脸打她的手吧。”钱嘉苏咬着热腾腾的鱼肉说。
厨房里,周姈扶着墙,乐得停不下来。
向毅瞥她一眼,走过去,面不改色地把门关上。
北方的习俗是过初一,三十晚上吃饺子。老太太吃素,因此每年都要弄两种馅儿,荤的芹菜猪肉,和素的红萝卜韭菜鸡蛋。
包饺子是全家通力协作的环节,向毅揉面,姑父擀皮儿,姑姑和奶奶负责包,钱嘉苏跑腿儿看火候,周姈则按照向大厨的指令捣蒜。
不得不说向大厨真的是全能型选手,饺子馅儿拌的特别棒,肉量大,还不腻。
周姈抱了一碗一边吃一边喂他,等新一锅煮熟,又去盛了一碗。向毅往她腰上瞄了一眼,被她察觉了:“干嘛,又嫌我胖啊?”
“不胖。”向毅说,“肉都长到该长的地方了。”
一旁擀皮儿的姑父咳了一声。
周姈笑着出去了。
饺子之后,便是每年的固定节目——嗑着瓜子看春晚。
随着国内娱乐事业的发展,已经不再是娱乐节目匮乏、春晚一枝独秀的年代了,人们的笑点也越来越高,相比之下,春晚的趣味性下降很多,但不变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欢愉的氛围。
这对周姈来说更是一次特别的体验,沙发地方不大,六个人抱着三张毛毯窝在一起,拥挤又亲近。
钱嘉苏十分有男子气概地让姥姥靠在他身上,看着看着,忽然道:“要不明天把狗带过来吧,关在店里好可怜啊。”
“二傻太疯了,会咬坏家具。”周姈迟疑。
她也心疼着呢,这几日一天三顿定时去放粮,为了弥补两只,添了几件新玩具,零食也给得特别多。
“带过来吧。”老太太说,“过年呢。咱们这么多人看着,没事儿。”
“我明天就去接他们!”钱嘉苏兴奋地拿出手机,“姥姥我跟你说,那俩狗特别可爱,我给你看照片……”
他反倒比周姈还要上心,初一清晨,早早就换上新衣,跟他爸妈一块过来,挨个到姥姥和向毅房间拍门。一边拍一边有节奏地喊:“新年好!新年好!土豪来给大家发红包。”
话音刚落,老太太便从房间里出来了,身上穿着前几天周姈给新买的红色棉服和靴子,假发梳得顺溜溜的。
“哎呀,这是谁家小老太啊,咋这么俊呢?”钱嘉苏嬉皮笑脸地哄她开心,“姥姥,新年快乐!祝你寿比美队!”
“美对是啥?”
“就是一个特别长寿的人,活了一百岁,还貌美如花。”
“哦哦哦,好。”老太太笑呵呵地,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给他,“今天姥姥没钱,给你包的少,图个喜庆啊。”
钱嘉苏又给她塞了回去,特别懂事地说:“不用给我,以后我给你发压岁钱。”
说着从羽绒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当当当——!”
这红包可厚实了,老太太笑得一脸褶,感慨道:“哎呀,我们小鑫一下子就长大了。”
姑姑不乐意了,瞪着她儿子:“没你妈的呀?”
“别着急嘛。”钱土豪又掏出一个,非常有范儿地甩了甩,“呐,拿去挥霍!”
刚递过去,旁边房间的门打开了,向毅扒拉着头发走出来:“我的呢?”
钱嘉苏翻白眼:“你给我跪下磕个头我就给你发。”
向毅顺手就往他脑袋上兜了一下,打完觉得大过年的不太好,顺势给他揉揉。跟几位长辈拜过年,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周姈随后出来,清丽的素颜,气色却非常好,面色红润有光泽,嘴唇红滟滟的,一瞧就知道不久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大早就这么有兴致,钱嘉苏啧了一声。表哥果然是个禽兽啊。
“给表叔子的。”周姈笑吟吟塞给他一个红包,上面还有她亲手写的字:——祝三金同学新年红红火火,事事顺遂。
“谢谢表嫂子!”钱嘉苏嘿嘿笑,心满意足地把红包揣进怀里。
老太太给她也准备了红包,还没拿出来就被周姈挡了回去,自己又拿出两个,笑着说:“给奶奶和姑姑的,以后就由我们来给你们发压岁钱。祝奶奶平安健康,越长越漂亮;姑姑和姑父万事如意,生意兴隆!”
压岁钱环节结束,向毅跟姑父去准备早饭,周姈跟钱嘉苏一道出门,到店里接狗。
两人一手牵一只,拉风地走在并没有多少人的街上。最重要的节日,整条街的商铺都关了门,只剩鲜艳的年画保留着人气。
“这样真好!”钱嘉苏牵着二傻,忽然感慨了一句。
那个时候他二b兮兮地接下那单“生意”,真的预料不到,有一天她会成为表哥的妻子,他们家的一员。
表哥还老骂他傻,也不想想,要不是自己的无私奉献,就他那个闷驴个性,找得到这么好的老婆吗!
“是啊,”周姈也叹了一声,面上浮出微笑,“挺好的……”
钱嘉苏道:“姈姐,我觉得你是我们家的贵人,福星。自从遇到了你,我们家好像什么都好起来了。奶奶身体越来越好了,我找到了赚钱的门路,表哥也终于不是老光棍了。”
“真的吗?”周姈笑起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对这样的意义。“你也是我的贵人。”
钱嘉苏嘿嘿笑了两声:“那咱们互相贵。”
转入那条小巷子,周姈忽然一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隐。
小巷那头,迎面走来一人,黑色连帽夹克和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牛仔裤,穿得松松垮垮不修边幅,针织帽也歪着戴,领口坠着,锁骨处隐约可见一片刺青图案。
他低头往地上吐了口痰,抬起了眼,眼睛下一片青黑,下巴上胡茬杂乱,面色困顿。
目光落在前方两个人身上,他脚步一滞,微眯了下眼睛,继而勾起一个让人极度不舒服的邪笑,原本匆忙的脚步慢了下来。
臭名昭著的花哥,钱嘉苏认得,没想到大过年的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真是晦气。
这条巷子里除了他们再没有第四个人,那个恶心的笑容显然是冲他们来的。钱嘉苏眉头深锁,拉着狗换了个位置,把周姈护在靠墙的一侧。
他打算绕过,不料花哥直冲着他们走了过来。
钱嘉苏顿时一阵紧张,这傻逼想干啥?
周姈此刻终于确认,上次那短暂的眼神对接,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这人对她揣着恶意。
“这不是修车的那个马子吗?”他用舌头舔着下唇,目光邪肆,“看来修车的不行啊,连个女人都喂不饱。一次泡兄弟俩,带劲儿不?”
钱嘉苏瞬间火气:“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花哥嗤了一声,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径直走来。
钱嘉苏梗着脖子往上迎,心里其实忐忑得要命,打不过是小事,姈姐不能被他占便宜啊。
表哥呢?救命啊!
身侧的周姈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制止了他,然后蹲下身,把博美抱起来,在二傻敦实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从这个气味不善的人类一步步靠近开始,二傻就一直戒备地瞪着他,呲着牙,表情凶狠,摆出了攻击的姿势。现在得到了主人的命令,蓄势待发的大狗立刻就“汪!”地一声扑了上去。
牵引绳骤然拉紧,钱嘉苏防备不及,差点被带得栽下去,绳子脱了手。
花哥身后敏捷地后退,但显然没有进攻的狗速度快,哈士奇眨眼间已经勇猛地冲到他跟前,张口咬向他小腿。
他迅速撤脚,险险避开锋利的牙齿,只被咬到了裤腿。他反应也非常快,抽脚狠狠踹向狗脖子,一脚将它蹬开。
趁它再次扑上来之前,迅速退出几米远。
哈士奇被周姈及时开口叫住,站在原地踱着步吼叫,声音高亢,气势如虹,颇有威慑力。
“混蛋!”花哥没料到这只狗这么猛,没敢再上前。阴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抹了抹鼻子,转身走了。
人都走远了,哈士奇依然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喉咙里响着威胁的低吼。
周姈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确认它没受伤才放下心。
威风凛凛的大狗却趁机撒娇,像受了重伤似的,可怜地呜呜叫,大爪子往她身上扒:好虚弱,要抱着走。
“妈妈抱不动你,回家让爸爸抱。”周姈揉揉它脑袋,又亲了一口,作为奖励。
钱嘉苏蹲下来夸奖它:“二傻子今天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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