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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送他那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周姈自己都有点说不清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了。说好了请大家吃饭,结果请客的人先跑了?
不过说实在的,她这两天的好心情在看到时俊那张讨厌的死人脸时,瞬间被毁得所剩无几,也没多少吃东西的心情了。
趁机溜了也好。
“你等我一下,”她对向毅道,“我进去拿手机。”
向毅两手插在口袋里,点了点头。
两道让人很不舒服的视线落在后背上,向毅看着人进了门,才转过身,那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审视地盯着他,面色阴郁。
片刻后拿出名片夹递了一张给他,简洁地自我介绍道:“时俊。”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却也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傲慢。
——大元集团执行总裁。向毅扫了眼,随手揣进兜里:“向毅。”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再交谈下去的欲望,却也没有率先离开的意思,依旧面对面而立,莫名其妙的对峙。
一个气场凌厉,一个看着却漫不经心的。
“我得先走了,”周姈拿上手机和包,对大家歉意道,“你们好好吃,记我账上。”
丁依依不依了,啪地一声把杯子往桌上一撂:“诶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啊,三金跑了向表哥也跑了,现在你也要走,你们三个是不是商量好的呀?”
“今天真是对不住了,改天再请你们。”周姈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头蹭了蹭,在她耳边小声说:“时俊在外头。”
“……怎么哪儿都有他!”作为少数知晓他们之间纠葛的知情人,丁依依瞬间跟周姈统一了战线,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走走我送你出去。”
被周姈给按了回来:“我搞得定。”
——五分钟之后,周姈就被自己啪啪打脸了。
她和向毅正要离开,时俊再次拦住了她:“今天下午要开董事会议,你又忘了。”
周姈狐疑地回过头来。她是很健忘,但不相信真的那么凑巧。
“你以为我在骗你?”时俊冷眼反问。
周姈轻嗤一声:“编造身世博取同情的下三滥手段你都用过,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话音刚落便见时俊的目光骤然转冷,盯了她一会儿,才压下怒意。“你大可以打电话向你的助理和正在会议室等你的董事们确认。我要是真想骗你,还不至于用如此蹩脚的借口。”
“所以时总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是特地来接我?”周姈沉吟片刻,忽然问了一句。
时俊冷冷回视着她,是默认的态度。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向毅沉默地看着这场似乎包含了诸多内情的戏码,掏了根烟点上。
接着就见周姈低头在手机上拨了几下,然后突然扬手,干脆利落地一抛,将白色的最新款手机丢进了两米开外的垃圾桶,“咚——”地一声巨响。
离垃圾桶不过半米距离的向毅眼睛都没眨一下,心里还颇赞赏地想着,手头还挺准。
“什么时候又给我植入了定位软件?”周姈嘲讽地睨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你看,我就说你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向毅在她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将烟在垃圾桶顶上摁灭。
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却是直接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侧脸吻了一下。
向毅微微一怔,温软的触感轻轻一碰就离开,她笑容明艳地挥了挥手,“改天见。”言罢大步往外走去。
那位时总紧跟着离开,临走前刮过他的视线锋利如刀。
周姈一身运动装出现在大元集团的高级会议室里,抱歉地向各位久等的董事鞠躬道歉。董事会议是真的,全部都在等她也是真的。
这里头对她不满的大有人在,平日碍于她董事长的身份不敢有怨言,这次自然是逮住机会狠狠奚落一番。所有的指责周姈都微笑着接受,等怨气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好了,我们开始吧。”
这一次迟到的代价就是晚上的应酬逃不掉,跟一帮各怀鬼胎的男人们虚与委蛇,明里暗里地互相试探。
——这是周姈最厌烦的一点,有些人拥有的越多欲望沟壑就越大,然后话都不会好好说了,一定要拐着几个弯,一场饭局下来净玩我想你猜的游戏了。
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几杯,结束后还没来得及叫代驾,就被时俊拽到了他的车上。他甚至贴心地帮她扣上安全带,周姈却只是一声轻嗤,打开车窗被冷风毫不留情地拍了一脸。
时俊将车窗关上一半,“外面风大,小心感冒。”
周姈较劲似的再次将玻璃降下来。“热。”
“你喝多了。”
“我当然喝多了,”周姈哼笑一声,枕着手臂趴上去,半张脸露在外面,“你看着我喝多的,不是吗。”
时俊伸到一半的手僵了僵,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快到家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在额头上,周姈只得爬起来,老老实实将窗户关上,缩在座椅里。
“那个男人做什么的?”静默中时俊终于开口,问出已经憋了许久的问题。
周姈没搭理他,闭着眼睛像睡着了。
时俊知道她没睡,偏头扫了好几眼,半晌又问一句:“认识多久?底细了解清楚了吗?”
“上了,”周姈睁开眼睛,讥讽地扯起嘴角,“你不就想问这个么——肌肉很棒,体力很强,技术很好,非常不错。需要我再跟你分享更多的细节吗?”
吱——!
车猛地一个急刹停下,堪堪停在黄线之外。
深夜的马路空旷而静谧,路灯沉默矗立在夜空下,灯岗上红色的数字正缓缓跳动。
多亏了安全带的防护周姈才没一头撞在前面,皱眉坐好,故意语焉不详地讽刺他:“技术不行就回去多练练,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时俊阴恻恻地盯着前方,双手攥紧了方向盘,衬衣下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暴怒的情绪压回去,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
“你就这么饥渴,是个男人都上?”
“想多了,”周姈拿一副看不上的眼神在他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遭,笑得有一点恶劣,“你这种活儿不行的肯定不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这句话刺激道,后半程时俊再没说过一个字,将她送回雎水山庄别墅,连院子都没进,停在门口,语调冰冷地赶她下车。
周姈解开安全带,用力甩上车门,在雨幕中头也不回地走进别墅黑色的铁门。
雨势不小,短短一段路已经将她全身浇透,秋姨连忙去拿了干净的毛巾来,周姈胡乱揉了两下头发,给她抛回去,脚步不停地上楼。
“小姐……”秋姨欲言又止地,“时先生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
“估计要连夜拜师学艺去吧。”周姈随口说着,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秋姨,这不是他的家,他当然不能留下来。不过既然你这么关心他,明天直接收拾东西去伺候他吧,别在我这儿委曲求全了。”
秋姨脸色大骇,急忙道:“小姐我不是……”
周姈没有再听,只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
这场秋雨一下便是几天,期间太阳只冒过一次泡,停留了短暂的一个下午便又消隐在了阴沉的云层之后。
寒冷的天气里气氛却是热闹的——中秋节到了。
家附近的超市趁着节日搞促销活动,向毅奉懿旨来抢购打折商品,硬朗高大的体格挤在一群老头儿老太太中间,一点劲儿都不敢使,生怕把人撞个三长两短的。
他仗着个儿高手长也拿到了不少东西:半价的围裙和卫生纸,买一赠一的不粘锅和茶杯。还被旁边的大姐慧眼识英雄拜托他帮忙抢了一箱饼干两盒奥利奥三排酸奶。
然后站在拥挤的货架前,人堆里,莫名其妙想起了几天前曾经和他并肩而坐一起喝酸奶吃水果的那个女人。
临走前出其不意亲了她一口的女人。
向毅把酸奶塞到大姐已经快漫出来的手推车里,转身拉着小车去结账。
到家的时候钱嘉苏已经回来了,正和老太太兴致勃勃地研究一盒包装看起来比月饼要值钱很多倍的月饼。
“这个是朱古力脆脆你不能吃,”钱嘉苏拿起另外一个看了看,“这个你能吃,芒果柚子绿豆。这口味好神奇啊……”
向毅将伞收好,两大袋东西放在地上,弯腰换鞋。
“表哥,你快来,”钱嘉苏扬声喊他,“姈姐送我的月饼,冰皮月饼,香港空运过来的!”
向毅动作顿了顿,“你先吃吧,我换件衣服。”
雨太大,肩上裤脚都被打湿了,向毅关上房门,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后就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站在那儿没了动静。
好半天他才很轻地出了口气,拿出手机,犹豫地拨出了电话。
他站在床边一手叉着腰,听到电话彼端传来带着浓浓鼻音的一声:“喂……”
向毅一怔:“你感冒了?”
“嗯,有点发烧,”周姈恹恹地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问,“你哪位啊?”
“……”向毅此刻就是一个大写的无奈,深深叹了口气,第三次向她报出自己的名字。
“哦,表哥啊,我换了手机还没来得及备份号码。”一听是他,周姈明显来了点精神,“节日快乐啊,我给你们寄了月饼,三金拿到了吧?这家做得蛮好吃的,你多吃点。”
向毅道了谢,又问她:“吃过药了吗?”
几公里之外的雎水山庄某栋别墅里,团圆的节日周姈贴心地给佣人都放了假,结果一觉醒来反反复复几天的感冒突然加重,还发了热,她一个人躺在孤独的床上,听到一句事实上并没多感人的关心话语,却突然就矫情地委屈上了。
把话筒拿开平复了几秒钟,压下那阵没出息的泪意,她才故作轻松地道:“没有呢,你要给我送药吗?”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妥,于是没等他回答紧接着又说,“算了,今天过节呢,你好好陪家人吧。”
他显然也没有雨中千里送药的意思,不咸不淡又聊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周姈把手机搁到一边,歪头看了看窗外滂沱的雨势。大过节的又是暴雨又是发烧,为什么把她搞得这么凄凉呢?
正琢磨着下楼把两只狗弄上来陪自己,枕头边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依然是刚才那个号码,她接起来,一声纳闷的“喂”还没出口,男人低沉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来,仿佛穿越了连绵的雨幕,真切地响在耳畔:
——“你家的地址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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