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实在令人无法相信,但阮楚楚却心里却知道这应该不是假的。
为什么无论是在原著里还是现在,范琴丝毫不好担心顾煜赢顾琛呢她有什么把握凭自己和顾子逸那个只知道仗势欺人、无法自控的纨绔子能够在顾煜胜利之后扳倒他
只要证明他不根本不是顾家的人就可以了。
范琴在阮楚楚脸上看到意料之中的震惊表情,露出一个无法形容的诡异笑容,强拉着顾子溪走了。
阮楚楚猛地回头看向顾煜,后者却像根本没听到范琴的话一样,眼神都没晃动一下,失焦地看着前方,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又调转视线看顾琛,对方嘴唇动了动,但似乎也不知要怎么开口,半晌才道“重新鉴定后才能最终确定。”
阮楚楚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她走到面无表情到漠然的男人身边,喊了一声,“顾煜。”
没有得到回应。
她抿了一下唇,伸手拉住顾煜的手,道“阿煜”
“顾老先生醒了”一位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请问顾煜顾先生在吗顾老现在想见他。”
这话一出,顾琛顾江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阮楚楚也纳闷儿,顾经国暂时死里逃生,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见自己最看重的大儿子,却是一个很有可能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煜身上,顾煜动作很慢的挺直了因为靠在墙上而看起来有些委顿的肩背,他收回自己不知落在何处的视线,看向医生,说出了阮楚楚到来后他的第一句话“我是。”
医生并没有看出众人之间的暗流浮动,他点点头,道“如果不是顾老先生强烈要求,我是不建议目前进行探视的,颅内肿瘤的突发风险太高,我们还在等各项指标达到手术范围,所以探视时间只有十分钟,并且请一定注意不要让患者情绪激动”
在医生的叮嘱声中,顾煜跟着护士去更换衣服,留下阮楚楚和顾琛兄弟二人在走廊上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阮楚楚率先开口。
顾琛隔着病房玻璃看着里面病床上的顾经国,沉声道“具体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但家里确实出现了两份亲子鉴定,一份是老四老五的,一份是老三的。琴范琴表示这才是当年她存留下来的真的那份,而当时接老三回来时提交的那份是她伪造的。至于老四老五,她也承认了,当年做双胞胎时”
他没说下去,阮楚楚也明白了。
顾子逸和顾子溪是在医院做的试管婴儿,这在顾家并不是秘密。
顾经国今年都六十六了,范琴怀孕的时候他已经五十二,双胞胎哪里是那么容易怀上的只是没想到范琴当年居然用的不是顾经国的精子,这消息简直让人跌破眼镜。
出乎几人意料的是,顾煜出来的很快。
大约只过了四五分钟,男人便从床边起身,阮楚楚注意到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他要见律师。”顾煜走出来看向顾琛,像说“吃了没”一样寻常。
很快医生也走了过来,示意顾琛顾江抓紧时间探视。
不一会儿,走廊里便只剩下了阮楚楚和顾煜两人,顾煜冲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以走了。”
阮楚楚说不清自己这一瞬间的感受,只觉得心头眼角都有些发酸,她握住对方不自主微颤的手,温声道“我们回家吧,你黑眼圈好严重啊,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回家”顾煜嗫嚅着重复了一遍,从始至终都仿佛没有神采的眼珠晃了晃,道“好,好,我们回家。”
阮楚楚对顾煜的状态非常担心,虽然他一路上从医院回到家中都表现的沉默又听话。
“蜂蜜牛奶,之前你给我泡过的,安眠效果很好。”她坐在床边说。
顾煜便坐了起来,端着杯子慢慢喝尽,然后重新躺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楚楚觉得他连呼吸声都没有,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睡不着吗”她轻声问。
顾煜照例没有回答。
阮楚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只是床品不是她的。
这是顾煜的床,但床上只躺了她一个人。
耳畔传来细微的纸张翻页声,她别过头,看到顾煜站在半开的窗口,就着并不亮的月光翻阅一个旧日记本。
阮楚楚撑着手肘打算起身,顾煜却突然开了口。
“你知道吗这十几年来,我做的一切,都是想让顾经国为他曾经伤害我妈付出代价。”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顾煜所站的那个位置因为窗帘拉开而投射进来一点微茫月光。
阮楚楚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察觉到她醒了的,或许并没有发现也不一定,只是他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于是她又重新躺了回去,没有出声,顾煜果然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不是想要顾琛接掌顾氏吗那我就偏要拿下他想要顾氏茁壮发展,我就偏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在他手中日渐强大的商业集团倾塌、毁灭。我本来很快就能成功了,真的,很快”
顾煜停了几秒,突然又转移了话题。
“私生子,谁不知道呢,顾家在十八年前接回家的老三是个私生子。贫民窟小子突然一跃成为豪门公子,多幸运啊”他冷笑一声,看着黑黢黢的窗外,嘲讽道“谁稀罕哪我妈当年难道是自愿的吗她才十九岁,以为被自己的干姐夫强迫,怀上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害的情同亲姐妹的干姐姐郁郁而终,自己痛苦又愧疚的活着,苦苦支撑。你顾家算个什么东西谁他妈稀罕做你家的私生子”
他“啪”地合上手中的日记本,狠狠拍在书桌上,语气突然变的激动愤慨。
阮楚楚捏着被角纠结自己是不是要出声劝慰,顾煜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的语言逻辑跟他的思维一样混乱,甚至于前言不搭后语,仿佛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你知道顾经国在医院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妻子当成妹妹的女人设计了他,从而间接害死了方素婉。一看见我,他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情,所以这些年来才会这样对我,他感到很抱歉。但他一点怀疑都没有啊,范琴拿出一张纸,告诉他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一点点怀疑都没有的,他甚至没有抽出哪怕一点点思维去想那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多高兴啊,就因为知道了我不是他的儿子。”
顾煜的语气从嘲讽变成了自嘲,“这些年来,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跟顾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吗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我却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甚至没有得知顾子逸和顾子溪不是顾经国的种时高兴,哈”
“那我这么多年来的怨憎到底是因为什么我真的是为了我妈吗还是因为我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我做这么多,到底要证明什么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假借我母亲的名义发泄自己的愤怒,对不对你不觉得我有点恶心吗我觉得自己好恶心啊我做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用呢我连报复的对象都搞错了,多可笑啊果然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配拥有”
顾煜倚着墙滑坐下去,整个人缩在了窗台下的阴影里,他左手撑在屈起的一条腿膝盖上,另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仿佛不去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同样会将他遗忘。
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就在他深陷自我厌弃无法自拔的时候,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将他周身的阴霾驱散。
“不啊,无论是为你母亲还是为你自己,它们并不矛盾不是吗你为你的母亲,是因为爱她;你为你自己,是期待被爱。都是同爱有关的事情,为什么会恶心”
阮楚楚蹲在顾煜的身边,伸手覆住他垂在地板上的手背,道“顾煜,你所经历的、遭受的还有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是无用的。它们让你成为了今天的你,一个更强大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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