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颜缓缓起身,装着一副才发现自己的画出了问题的模样,甚是天真地说道。
“好奇怪啊,这不是我之前的画稿吗,成画不是这副啊?”
叶蔓菁一脸不信。
她确信是亲手让人毁了叶卿颜的画的。
“大姐姐,这幅就是成画,你是不是看错了。”
叶国公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
所有人都知道,画稿和成画,那区别可大可小。
叶卿颜没有理会叶蔓菁,而是对着婢女春喜责备道。
“瞧你,怎么把我的画稿拿出去给二妹妹做礼了。”
春喜微微低着头,声音足以令宴会厅内的所有人听到。
“小姐,是奴婢拿错了,奴婢当时太急了,也没仔细看。”
“没事的,你现在去把成画拿来也是一样的,今天可是二妹妹的及笄礼呢,总不能送她一副画稿吧。”
“是,小姐。”春喜踩着小碎步,离开了宴会厅。
叶蔓菁紧攥着手,死死地盯着叶卿颜。
这幅画,绝对不是画稿,而是成画。
她就不信,叶卿颜能够拿出一副一模一样的成画出来。
“大姐姐,你要送蔓儿的是满园春色图,这幅画,蔓儿之前瞧过的。”
她这句话,将叶卿颜拿其他画来临时糊弄宾客这条路给堵住。
秋姨娘摸着凸起的小腹,想看看叶卿颜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蔓儿的计划她也是知道的,而且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除非叶卿颜未卜先知,提前做好了准备。
宴会厅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等着那赶去拿成画的婢女。
不多时,春喜跑回了宴会厅,手里还拿着画卷。
叶卿颜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坦然镇定。
“二妹妹,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呢。”
春喜亲自将画卷展开了,这下,所有人都不禁发出了赞叹声。
几位大人纷纷将身体前倾,想要看得清楚些。
梨花先雪,海棠微雨,出墙红杏,一春半休。
楼外垂杨千万缕,青春不再,犹自风前飘柳絮。
南陌上,落花闲。
送春滋味,念远情怀,都在心间。
整体的布局落于中位,上下两轴有冒尖的新叶做衬。
超出边框的一点绿尖,象征欣欣向荣。盎然生机,意犹未尽。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精妙的画法,尤其是那大团大团的绿色,还有隐藏在绿色之中的点点红花,尤其抓眼。
座中,画师石板之也看出这幅画高的不是画工,而是意境。
虽然名为满园春色,实则已将整幅春景融合其中。
“妙啊,真是绝妙!”
“这满园春色图,颇具大家风范。”
“叶大小姐小小年纪,所作之画居然有此意境,真是后生可畏。”
叶卿颜很是谦逊地对众人行了微礼。
“各位大人过奖了,卿颜不过是将看到的画出来罢了,谈不上什么意境。”
叶蔓菁紧咬着牙,到现在,她都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这怎么可能!
她是亲眼看过礼盒里那幅画的。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她才亲自检查过,然后让婢女毁了它的。
可是为什么又多出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画?
和叶蔓菁一样震惊的,还有坐在位置上的秋姨娘。
她不相信叶卿颜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更愿意相信,一定是婢女没有把事情做好。
叶国公颇为满意地看了一眼叶卿颜。
还好这回没让他丢脸。
其他人都在夸赞叶卿颜的画工有多好,唯有宋承闷不做声。
在他看来,画上那枝探出墙头的红杏,格外扎眼。
结合这幅画的名字,岂不就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好一枝出墙的红杏,说的不正是叶蔓菁那个东西么!
宋承狠狠地握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叶蔓菁。
不只是宋承,叶蔓菁看到出墙红杏的时候,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在宫中发生的事。
想到北燕太子和那些侍卫对她所做的,她心虚,甚至害怕得站不稳。
叶卿颜坐在矮几旁,神态自若。
仿佛她只不过是无心之作,并无意暗指任何人。
叶蔓菁和宋承的反应,在她看来十分有趣。
她两手托着腮,仿佛看好戏似的,想要看看他们的忍耐度到底有多强。
献礼环节还在继续,但是叶蔓菁的心情却不能如之前那般洋洋自得了。
她害怕自己和北燕太子的事会被别人知道,害怕的发抖。
但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
她现在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这只不过是一幅画,叶卿颜那个蠢货会知道什么。
“秋尚书送苍洱玉环一副。”
叶蔓菁的思绪被拉回,继续享受着众人的献礼。
今天她才是这及笄礼上的主角,没有什么事可以影响她的心情。
这么多人,都是为着她而来,她要一直笑到最后!
叶卿颜有些疲惫似的,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不断被婢女打开的锦盒。
如果以为这就完了,那可大错特错。
她之所以会花这么多银子给叶蔓菁办及笄礼,就是为了请这么多人过来看热闹的。
刚才只是调胃口的“前菜”。
现在,好戏才要刚刚开始……
“秋公子献礼,仕女图一副!”
礼赞的声音非常之高亢,不无例外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提起。
随着那副仕女图被缓缓展开,众人开始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叶卿颜微微垂眸,享受着即将到来的时刻。
慢慢的……
画卷被完全打开后,宴会厅里炸起了各种声音。
声音嘈杂,如同火树银花,瞬间绽放,划破长空!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暴跳如雷的喊叫声、嘶吼声。
如同那拍打礁石的海浪,一个又一个浪头接连不断地打来。
叶卿颜撑着脑袋的手移到了耳边,
一方面,她想要将那些声音隔绝。
另一方面,她又很想细细听着、享受着他们的恐惧。
宴会厅内,除了叶卿颜,所有人都惊愕了。
那哪是什么仕女图,分明就是一副光着身子的女子图。
而且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今天这场及笄礼的主角——国公府二小姐叶蔓菁。
叶蔓菁发了疯似的,朝着那幅画奔去。
“把画给我!!”
“呼呼——”
突然,一阵猛烈的过堂风吹来,那幅画被吹飞。
飘在空中的画,戏剧性地掠过所有人的头顶。
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到画上那叶家二小姐光溜溜的身子。
叶蔓菁身前那块褐色的胎记,也是被画的淋漓尽致,分毫不差。
叶国公反应过来后,马上站起身,对着护卫们厉声吩咐道。
“还不快点把画毁了,毁了——”
过堂风甚猛烈,而且宴会厅内宾客众多,一时半会,护卫们抓不到被风吹起的画卷。
叶国公只能站在位置上干着急,气得脸色涨红,声嘶力竭。
“那儿,在那儿,快点,快点抓住它!”
他已经顾不得去想其他的,只想毁了那幅画。
叶蔓菁尖叫着,一个劲儿地对那些宾客喊道。
“不许看,都不许看,否则本小姐挖了你们的眼睛!”
秋姨娘从未像现在这般,傻愣在位置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幅画飞到她头顶的时候,她拼命伸出手臂去抓。
座中,宋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此时,他如同吃了屎一般,眉头皱成一团,脸色黑成一片。
如果说刚才那枝出墙红杏已经令他想要掐死叶蔓菁,那么现在,他只想让叶蔓菁尝尝,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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