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尼亚并没有开玩笑。
看到萨尔菲尔德的眼神的瞬间,她就有了非常可怖的危机感——他想把我留下!他是真的想把我困死在这里!
大概是清楚这回的处境对她来说极其危险,她毫不犹豫就摆出了真架势。
纯白教皇的偏执与顽固她已经不想再领教了,她甚至连交涉都省略了,直接动手就是最强大的攻击!
诚如黑龙所言,在信仰之国中攻击信仰之主是很疯狂的举动,就像神在神国中是永生不灭的存在一样,承载着信仰之的对象也被信仰所庇佑,特别是在这无意识海洋之中,信仰的威力于潜意识中是被无限放大的,特拉丹教国千千万万的信徒所尊崇的唯一的主——在这里,他就是神!
可就算是神,维拉尼亚也无所畏惧!
既然死亡一时无法渗透信仰,不能发挥出原有的破界之能,她果断抛开这个权柄,选择别的方式——停留越久,受到的影响就越强烈,任何浪费时间的行为都只能使她往泥沼里陷落得更深——于是她直接将手探入胸膛,挖出了心脏!
不!那不是她的心脏!
炽烈的光源在脱离她躯壳的瞬间就释放出难以言喻的光和热,就如同一个缩小的恒星般耀眼璀璨,光化作的利箭瞬间就席卷这片领域间一切光亮!
但正是因为毫无保留地释放,所以叫人能辨别出光源之上笼罩相生的另一种力量。
是阴影!
附着在光箭之上阴影还十分强烈,明明属性相反,却互相助长,甚至消匿了光箭袭击的轨迹,为那无孔不入的光增添了更猝不及防的效果。
唯一已知拥有阴影权柄的只有巨人托提厄希!
所以这不是她的光源,而是托提厄希的!
这正揭示了许多被埋葬的秘密,原来正义法庭创始人之一的“巨人”,下落不明的原因是死亡,而他竟然是泰坦之身,且正亡于她手,所以她才能拥有一个泰坦光源作为战利品!
上来就玩那么大?!
黑龙瞬间意识到维拉尼亚的决心到底有多强烈了,能让她如临大敌、毫无留手,除了纯白教皇过分恐怖、情况过分危机之外,别无理由。
但是无论如何,祂都必须站在维拉尼亚这边,为找深渊而来,结果却掉入这么一个陷阱,令祂也觉得很郁闷,正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绝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信仰之束缚了祂的身体,叫祂卡在领域边缘不敢真正踏入,这会洗褪祂身上的魔力,叫祂无法维系伪装——可这个时候,原本就不需要伪装!
黑龙瓦格雷很快就选择释放自己,自然袒露出真正的身姿,试图以躯体撑开这个地界,消除信仰之国的主场优势,为维拉尼亚的攻击做后盾。
只是祂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预料错误了:“等等!还不至于到这地步啊啊啊!”
纯白教皇无惧任何光明,他自己构建术式的圣光就是最好的铠甲,不管是哪一种光明之力,只要无法突破圣光就无法真正伤害到他,即使那是泰坦的光源。
他对着维拉尼亚举起了自己的圣杖,无数圣光凝就的白鸽,洋洋洒洒,如流星群般扑向对方,他的存在本身就增幅了那无处不在的呢喃歌颂之声,信仰之的污染力度以强大到数倍的方式发散出去——他的主场优势毋庸置疑。
但维拉尼亚看到白鸽的瞬间,竟然催化光源自爆!
毫不犹豫地、毅然无惧地,让一个泰坦核心——自!爆!
纯白教皇是什么反应暂且不知,黑龙以一个巨龙之身都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不是要打么,正常的战斗不行么,再不济祂做点牺牲,切割自己无限增殖的财富之力,蒙蔽掉信仰之,掩护她先逃走、自己垫后也成啊,直接釜底抽薪做什么?!
将底盘都给抽掉是次要,这明明是同归于尽的手法啊!
而这里是生灵的无意识海洋,浩瀚无穷的潜意识集聚之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动静都会造就想象不到的灾难,这种等级的爆炸……
黑龙只来得及收拢肉翼,发出尖啸,以龙语魔法召唤权柄,将增殖的力量用在自己身躯的防护上,就近距离直面了这场堪称“毁天灭地”的爆炸。
那瞬间,思维都是直接停摆的,只有光,铺天盖地都是光,能够将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焚毁的光。
爆炸的中心,无数光翼伸展出来,层层叠叠地包裹住维拉尼亚的身躯,在毁灭触碰到她之前,冰雪已经将她周身的时间与空间都冻结,这个力量为她延缓了几分冲击力,但冰雪毕竟不能完全冻结她作为光的身躯,这个力量到底是阿拜斯分享给她的,而非为她所有,因此在消磨去了最处最恐怖的力量之后,光源自爆的毁灭之力还是将她整个儿淹没。
也许是很漫长的时光,也许又只是一刹那,意识在其间是没有任何存在感的。
她重新找回知觉的时候,填满所有认知的,先是剧痛,然后感到自己在不断坠落。
这种坠落甚至完全失重,没有落点,也不知道所处之处,她更找不到对照物,残破的光翼将仅剩的能量输送回身躯,修复她坑坑洼洼的血肉与皮肤——与托提厄希一战后,揩阿拜斯的油,从冰雪之域顺来的那些力量基本全耗在里面了。
但她并不后悔。
一个泰坦核心自爆的威力毋庸置疑,维拉尼亚并非不计后果,只是她能判断这一个举动不会带给自己致命性的伤害,而只要自己能修复,如果能彻底摆脱萨尔菲尔德,这就是值得的!
再说托提厄希的知识与记忆已经为她消化得差不多,她甚至令光源之上重现光与影权柄的痕迹,她就没打算完全吸收这个战利品,现在派上用场她还觉得是废物利用了。
——所以这里究竟是哪?
并不是纯粹的黑暗,但也并非混沌,而是被某种粘腻的颗粒状物体充斥满空气,它们就像是活的生物,连摩挲过身躯都带着某种质感,身在此地的感觉就像在某种生物的胃中受到挤压一般,恶心如影随形,所有的感知里全是恐怖肮脏的错觉。
不知是因为身体自身的负面状态,还是说因为环境的影响使她反应激烈,她也无法准确地辨析。
黑龙呢?
萨尔菲尔德死了吗?
虽说只要一缕信仰在,他就能活着,但信仰之国应当被她炸了个干净,他不可能逃脱吧?
维拉尼亚脑子里各种思绪都是错乱的,身体修复的痛苦已经被挤压的难受叫她的感知也浑浑噩噩,她知道这种状态似乎很不对,周身的未知东西在不断消磨她的意志,消磨她的意志,在蚕食着什么,在同化着什么,但她的理智很难捕捉到目前的状态,只能感觉自己仍在不停地往下坠落,不停往下坠落……直到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托起,从失重状态变为能感知到自身的重量。
她同时听到什么东西扇动翅膀的声音。
小小的,模糊的,既遥远又临近。
是鸟羽?
维拉尼亚猛然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正被纯白的光的鸽子托举着!
这些由圣光化身的白鸽在成形的瞬间即被打散,但它们仍然源源不断地化生,前赴后继地涌上来托举住她!
这一幕好像打破了某种蒙蔽着她理智的薄膜,让她忽然间清醒。
“你还没死啊……”没有任何要道谢的意识,维拉尼亚遗憾地说道,懒洋洋的强调甚至带着几分抱怨。
她扇动自己的光翼,勉强支撑躯体,虽然仍无法改变依靠白鸽维持平衡的趋势,但好歹有了几分主动权。
源源不断的白鸽分出一部分,在她不远处凝聚成人的形态,可不正是纯白教皇的姿态么——表情有些难看,或者说相当难看。
“这是什么地方?”几乎是克制着怒火,萨尔菲尔德冷冷道,“你究竟打穿了什么?”
自爆的光源显然打破了信仰之国,纯白教皇依靠什么保命的手段活下来暂且不问,他随同维拉尼亚一起掉下来倒是真的。
他的状态看上去比维拉尼亚要好,理智恢复得也比她要快得多的样子,但她知道,他比她更该感到害怕。
因为他是人类之躯。
“你能猜到,”维拉尼亚微笑道,“就是那个地方。”
深渊!
浩瀚的无意识海洋中,属于深渊的投影!!
因祸得福找到了它的所在,她更好奇于黑龙目前的下落……应该不会被波及出大问题吧?
神话年代的巨龙应该不至于被泰坦的核心所伤吧,虽说确实有些离谱?
“怎么出去?”萨尔菲尔德死死盯着她。
“我就是为它而来的。”维拉尼亚回答,“这是深渊的投影,我要是不寻找它也不会撞见你给梦魇设下的陷阱。”
两者对视了片刻,面对纯白教皇隐忍着愤怒的神情,维拉尼亚忽然又笑了,还觉得无比愉悦:“你看看,其实我们也是能和平共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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