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窗前，一大桌的珍馐佳肴，吃完感觉跟没动筷子一样。
宗曳吃一顿饭的奢侈程度，跟穆家家庭聚餐的程度差不多，该铺张铺张，该浪费浪费。
顾徭已经吃完好久，嚼了一颗口香糖，看着还没有放下筷子意思的宗曳，“照你这么吃下去，把晚饭也算进去得了。”
宗曳慢吞吞的用刀叉插起一块牛扒，银亮的餐刀跟他的眼神一样锋利：“你很着急？”
顾徭挑了挑眉，叉子吃完最后一口甜点，摆了摆手：“你慢慢吃，记得找人把林辉处理干净，我先走了。”
宗曳放下刀叉，长腿迈开两步就站在了她的面前，抢先一步按了电梯。
少年慵懒笑，桀骜不驯道：“吃饱了？”
宗曳眼底露出了一抹寒光，迈步走进电梯：“先把那只蟑螂处理掉。”
五分钟后，两人站在“蟑螂”面前，把人从老虎笼里，移到了后备箱。
林辉已经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被塞进后备箱也没什么反应，嘴也已经被胶带封上。
宗曳放下手球，拉开车门下巴点了一下，看顾徭：“上车。”
顾徭看了眼安静到没一丝动静的后备箱，放心的上了车，弯腰坐了进去，额角几捋碎发，衬着她温润又清冷的眉眼。
心里有股邪火，扰乱了宗曳一张冷静的双眼，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机械的扶着方向盘。
“坐好，系上安全带。”
车子像一阵刮过丛林的黑色飓风，飙驰在盘旋的公路上，这地方荒僻，加上有不少人知道跟宗曳有关系，就更少有人把车开到这里了。
车速快的后果是不容易踩刹车，一个弯道突然迎面驶来了一辆跑车，眼看就要撞到一起。
堪堪只差五厘米的时候，双方同时踩下了刹车。
巨大的后坐力让顾徭从发困中清醒，缓缓拧了下眉：“怎么了？”
宗曳脸色更是不好看，阴沉的已经要滴水了，一向都是他横冲直撞的，现在第一次被人给逼停，对面的人要么是不会开车，要么就是故意的。
这条公路虽然宽度不是特别大，但容纳两辆车行驶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摇下车窗，目光冷冷的看向对面的车子。
没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看上去有些木讷，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开上跑车的。
他走过来道歉，微微弯腰目光横扫车内情况：“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开车，想到郊外联系一下，不小心开快了。”
顾徭的口罩在吃饭的时候已经扔掉了，宗曳眯眼，反应迅速的一伸手，把卫衣上的帽子给她扣上去，挡住这个男人张望的目光。
“管好自己的眼珠子，不会开车就去驾校，后退，车让开。”宗曳寡淡如水道。
男人脸色一白，估计是听不惯他这话，但又不敢惹事，费了一番功夫，吭哧吭哧的把车开到了另一边，让开了路。
顾徭目光多在这辆跑车上停留了一会儿，也没把连衣帽摘下来，就这么坐在车里继续闭目养神。
她懒懒的评价了一句：“是辆不错的车，可惜碰到了个不懂的主人。”
宗曳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不以为然：“我有更好的。”
……
“已经确认了，人就在宗曳车上。”刚才木讷的跑车男，此刻眼神看上去锐利无比，坐在驾驶座上扭头汇报情况。
曲迟愁眉紧锁，顾小朋友怎么总是跟宗先生混在一起？这人可是危险分子。
“穆爷？”他问询看过去。
“停车三分钟，再追上去跟着他们。”穆深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定位，交给司机，把追踪接进车载导航里。
曲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嘀咕：“穆爷，您这是什么时候在顾小朋友手机里安的定位啊？”
“少管闲事，折寿。”穆深垂眸给了他一个眼神，眼尾红痣猩红一点，为他的清俊中添了两分神秘。
曲迟默默道：“顾小朋友不是挺厉害的，居然没被发现？”
穆深目光遥遥追随着前方飞驰而过的轿车飘远，定位是当初她在治疗期间，他早就留下的。
至于为什么没被她发现。
大概要归功于，他高明的作案手法，以及突飞猛进的黑客技术。
为了拉进技术上的差距，好好看住她，他这几个月进步神速，不敢有半点儿懈怠。
他对她有基本的信任，但不得不以防万一，特别是现在，他更加好奇她到底要跟宗曳去哪里，做什么。
……
宗曳开车速度起飞，特别是对这一块区域线路了如指掌，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家并不算太新的精神医院。
这地方看上去倒是挺正常的，白墙铁门，正对着医院大厅的四方建筑，院子里种有很多绿植，偶尔来往还有不少坐着轮椅晒太阳的病人。
车子停在医院外边，没有直接开进院子里。
宗曳回眸看向后座的顾徭。
少年垂着眼睫，帽子遮住了额头，只露出一点柔软的碎发，瓷白的皮肤，清冷的下颌线条，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他眯起眼睛，解开自己安全带：“到了小狮子，下车。”
顾徭掀开眼皮看了眼后视镜，刚刚路上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跑车，但是不巧她睡着了，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她缓缓解开安全带下车，看了一眼面前的医院。
宗曳站在她的身边，按下手里的遥控锁，“这里是我的地方，把那只蟑螂丢在这里，不会有问题。”
顾徭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面前医院出神了一下。
精神上的伤害可以治疗，但却不可能抹去，就算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好了，也还是心存隐患。
片刻的功夫，已经有几名护士推着床车赶过来。
林辉吓得不轻，一路上受到颠簸也没能把他唤醒，像只任人宰杀的羔羊，被抬上了病床。
宗曳已经迈出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
顾徭眉心微动，潋滟桃花眼幽沉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跟了过去。
两个人跟在护士的后边，并肩走向漆黑的铁门。
宗曳刚刚回头的一瞬间，敏感的察觉到了，顾徭的不同寻常，他突然缓缓开口：“我刚刚说这里是我的地方，是因为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顾徭心神恍惚了一下，才听清他说的什么，她拧起了眉心：“你说什么？”
宗曳面不改色，稀疏平常的态度丝毫不像是在说自己：“这里是一家私人医院，很早以前并不属于我，我只是在这里借住。所以之后我买下了它。”
顾徭脚步顿了一下，淡淡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有精神病人才会住在精神病院。”
宗曳陪着她站了一下，他扫了眼被推进去的林辉，冷酷扯了一下嘴角：“你错了小狮子，住在精神病院的人不一定有精神病。”
顾徭面无表情的回道：“但也一定不是正常人。”
宗曳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非比寻常的眼神带着几锐利，似乎要看进她的心底：“你是吗？”
他不是正常人，也欣然接受自己的独特，但他想知道她的答案。
顾徭冷笑：“我不是。”
“我是天才。”
静悄悄的风，拂过少年眉眼，桀骜里带着几分疏懒，薄薄泛红的唇微抿，锋利里透着淡漠，骄傲却不自满，点到为止的分寸感。
宗曳觉得心脏无限贴近耳膜，能够听到扑通震动的声音，手里不抓住点儿什么，他总觉得空空的。
于是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少年的黑底红边的连衣帽上，竖着的两只恶魔耳朵，又自然而然的伸过去摸了摸。
他机械的“嗯”了一下，感觉内心无比的平静，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买一件同款。
天才却长着恶魔的耳朵，呵呵。
他又用力的在顾徭头上揉了两下。
顾徭不耐烦的眯了眯眼，她并不喜欢有人在她头上肆意妄为，除了一个人之外。
甚至觉得这么大只，十分幼稚。
与此同时，从天而降的一只手，扣住了宗曳的腕骨，让他动弹不得。
曲迟跟开车的司机，两个人共同挡住了护士推着床车的去路，目光冷冷的落在了床上。
“穆爷，是林辉。”
穆深丢开宗曳的手，垂眸扫了少年一眼，身上扯掉了她的连衣帽。
顾徭抬头，意外的撞进了一双幽沉的眼底，愣住没说话。
宗曳面不改色的看向穆深，冷冷道：“果然有鬼。”
再怎么练车，也不可能从市区开这么远到这段公路上来开，更何况这条路上全是他装的监控，路上他就已经发现了，这辆跑车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穆深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口，眼神微险的眯了眯，把人抵在了车身上。
“少教唆她走你的老路子，离她远一点。”
宗曳受制于人，抵在车身上的脊椎已经有了痛感也面不改色，淡如白水讽刺：“弱者，才会对自己没信心，对别人指手画脚。”
穆深眼神变了一下，直接擒住了他的咽喉，冷冷嗤笑：“等什么时候打得过我，再来我面前说教。”
就算是身份特殊，穆深也一向自诩是遵纪守法的人，几乎不做越过法律界限的事情，但攥紧面前人咽喉的时候，他真想这样要了对方的命。
宗曳并不是吃素的，他瞳孔紧缩，贴着腕表的刀片时刻准备反扑，论打架他未必能赢，但比杀人他绝对不会输。
顾徭伸手拉开了穆深，看了一眼宗曳，警告道：“下次再摸我头，没收作案工具。”
宗曳回之冷嗤，打开车门坐进去。
顾徭看向穆深，默然了片刻，余光扫向曲迟。
拧眉，竟然通风报信。
曲迟遥遥感受到了这目光，面无表情的看过去，指了指手机。
痛心，他就是个工具人，爱莫能助好不好？
穆深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少年，薄唇轻启，正准备说话。
“林辉已经疯了，让曲迟他们别挡着路了二哥。”顾徭抬头看向他。
穆深走过去亲自揭开了林辉嘴上的胶带，眼神微沉，他对这个人也是深恶痛绝。
林辉已经陷入半昏迷，嘴里念念叨叨的话不成句子，逐渐还开始口吐白沫，确实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曲迟投去询问的目光。
穆深扔掉手中胶带，冷峻一抬眼：“留下吧。”
从那天这个人在台上污蔑她开始，落个怎么样的下场都不过分。
曲迟点了点头，带着司机让开路。
护士急忙低头，推着病床离开。
穆深毫无留恋的转身，攥住她的手，坐进车子里。
曲迟跟司机对看了一眼，一行人开车返回市区。
下了车回到别墅，司机打了声招呼，紧接着送曲迟回去。
顾徭一进门就看到了餐桌上凉了的一桌饭菜，余光瞟向身后穆深，心底内疚了起来。
“我饿了二哥。”她轻声道。
穆深拧眉，随手把外套脱掉，端起餐桌上的剩菜倒进了垃圾桶，冷峻禁欲的唇抿紧，淡淡道：“点份外卖，叫人送来。”
顾徭伸手抓住了盘沿，抢下了马上要进垃圾桶的第二盘菜，白皙如玉的指尖拿起筷子。
“不用，不要浪费二哥。”她坐下来淡淡道。
顾徭把碗里的米饭倒进盘子里直接拌饭，几分钟吃了大半，缓了几秒，把剩下的也吃完了。
穆深在一旁看着，目光幽深不明，却一言不发。
顾徭收拾了桌子，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弯腰的一瞬间，胃有些轻微的不适。
她已经吃过午饭了，还吃的不少，再加上刚刚的一份，委实过量了。
“吞了。”穆深倒了杯水，拿了两片消食片给她，声音低沉生寒。
顾徭微顿，摇了摇头：“我没事。”
修长指尖隔着白纸，用力捏碎了药片，直接倒进了温水里，水杯放在旁边流理台上。
穆深打开手机录音，手机也一块放在了流理台。
他目光并不紧迫，但只停留在她身上：“一个谎话需要千万个谎话去圆，为了宗曳骗我，说说你怎么想的徭徭。”
电流声循环播放录音，顾徭没想到竟然还留下了证据，眼底意外了一瞬间，伸手暂停了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