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蓦然笑起来。
“盛世,我要这盛世做什么?公子怕是忘了,我非善类,我是妖。”
她靠近过去,气息带着梨花春的味道,弥漫在少年鼻腔间,丝丝缕缕钻入七窍。晏秋感觉到她指尖抚在他脸上,非常温柔。
“至于你归我……你不是本来就在为我当牛做马吗?”
晏秋总是这样受到她的折磨。
她好像以调侃他为乐趣,每每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她到底对他有没有好感?还是只把他当作宠物,来了兴致才逗弄两下。
少年浑身紧绷起来。
但在她面前,他的骄傲薄纸般不堪一击,便只能佯装泄气道:“……在这诺大的淮南王府,我也不过是个还没继承爵位的世子,我除了自己外,一无所有。”
所以,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好不好?
旁人眼里的天之骄子最近已经把示弱当成家常便饭。
看上去真是可怜又可爱。
茯苓终于饶恕了他,直起腰,言笑晏晏。
“那便先欠着吧。”
晏秋松了口气,却忍不住偷眼看她。
这女妖精长得有多好看,性格就有多骄横霸道,他都觉得自己可能双腿还没恢复,就要先被她剥削的英年早逝了。
晏秋这一眼,正好被茯苓逮到,她给他灌了口酒。
少年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薄脸通红。
“……你干嘛?”
“喂酒呀,你一直盯着我瞧,难道不是看上了这坛酒?”茯苓似笑非笑。
“……”晏秋无法反驳。
除了清冽的梨花酒味道,他还隐约尝到了馥郁柔软的香气。
想到这坛酒方才被女妖喝过,少年最后主动捧起酒坛,以此遮掩自己眸中暗色,闷头痛饮一大口,好像无形中把这个猖狂的妖精吞食入腹,拆分入骨。
“……”
两日后。
来到淮南王府的陆凌,正好跟茯苓和晏秋错过了。
“你说什么……师弟跟谁走了?”
陆凌年纪实际上比晏秋还小半岁,却格外秉节持重,卓荦不凡。
被少年毫无杂质的纯澈眼眸认真注视。
王府老管家不住倒苦水。
“陆公子,我家世子跟那妖怪出去寻找治愈双腿的方法了。陆公子,走之前我们也劝过世子,可我家世子这段时间就跟,就跟着了魔一样,竟然十分信任那妖物……”
老管家有苦难言,他们世子向来说一不二,在他们面前极有权威。
可那天他偷偷瞧见,世子在那妖怪面前竟然乖的不得了!
难不成妖怪偷学了狐妖一族的魅惑之法?
真是怪哉。
“我知道了。”
陆凌转身就走。
尽管比晏秋小了半岁,可他一直跟随在道门师傅膝下长大,岁数虽小,辈分却大,他从小学的是天人合一,习的是除魔卫道,一手道术可谓出神入化。
师傅仙去前,曾对陆凌耳提面命。
他天赋过人,实力超群,然而性格方面却太易较真,反而会至刚易折,慧极必伤。
晏秋师弟与他正好相反,能屈能伸,未来必定是有大造化的,说不定会成为第一个问鼎大道的人族,但却有命中注定的一劫,需要尽心护佑。
陆凌把师傅的话奉为真理,将保护师弟当作一项人生重要使命。
如今师弟竟然跟妖物跑了,他当然要追过去。
陆凌自有一套找人的法子。
他离开淮南王府前,先前往晏秋的卧房,找了件对方穿过的衣物,施以道法。
然后,虚空中的灵气竟然凝聚成一个搞怪的笑脸。
……是那妖物留下的?
小道士看着空中顽劣的笑脸,抿了下薄软的唇,十分认真的再施法一遍,寻找师弟的踪迹,结果……
“小哥哥,别找了,你师弟呢,现在归我了。”
女子戏谑的低笑声钻入耳窍,好像带着一柄小钩子,陆凌倏地把那衣物丢了。
陆凌自小到大从未近过女子,这还是第一次认真聆听女子声音,耳中跟钻进了一只虫子似的,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陆凌皱眉,重新拿起一件衣物。
女子嬉笑。
“听说陆小哥哥道法无双,不如同我比试比试?”
依然是女子魅惑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她竟然猜到了他会来到晏秋卧房,便提前布下疑云,与他斗法。
这个被催生成人的妖物,是从晏师弟那里听到了他的名讳吗?果然妖族好斗,连刚诞生不久的妖物竟也如此。
陆凌转身离开卧房。
第一次有妖物找他斗法。
可她万不该以师弟为饵。
哪怕前路险阻,他也一定要找到他们。
淮南一带的某条官道上,茯苓与晏秋同乘一辆马车。
自两天前茯苓说要治好他的双腿,晏秋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听说淮南边境开了一处新秘境,那里保不齐有灵丹妙药,修道之人对此趋之若鹜,他们便也没有耽搁时间,立马前往边境地带。
晏秋途中百无聊赖,便问茯苓:“你出来前,怎么在我卧房呆了许久?”
茯苓歪头,玉兔捣药耳坠摇曳在她乌黑发鬓间,那兔儿活灵活现,引得晏秋眼神总不自觉在上面停留。
看着看着,就看到女妖唇角噙笑,随口说道:“你知道动物吗?动物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气息,我们妖族亦是,会在自己的所有物上打下标记。”
我在给陆凌留线索呀,小傻瓜。
晏秋噢了一声。
想了想,不对,那不是他的卧房吗?怎么成了她的地盘。
然后又突然想到她碰过自己的脸、胸口、和腰。
难不成……也是在标记他?
马车固然宽敞。
但对于此时此刻的晏秋来说,这里狭小且密不透风,无论怎样回避视线,女妖都存在感十足的抓住他眼球。
总让他忍不住东想西想,也从未想过,自己思维竟然有一日会在这种事情上如此活络。
过了一段碎石路,由符箓驱使的马车颠簸了下,晏秋双腿本就没有知觉,便控制不住歪在茯苓那边。
少年单手按住车壁,没有惊动正在小憩的女妖。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他却跟做贼似的,下意识碰了碰她的玉兔耳坠。
这坏妖精……真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