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找到了正在练字的唐伯虎,做了个深呼吸走到他面前,“伯虎,有什么话说出来好不好?别这么不言不语的,你不嫌憋的哄,我还难受呢!”
唐伯虎手中不停,“也许该说的人不是我。”
“好,是我!”我抓住唐伯虎的手,“别写了,听我说好不好?”
唐伯虎放下毛笔,神色不改的看向我。
“我和朱纪只是朋友。我来古代时遇到的第一个人就……啊,我的意识是说,我还没决定南下寻亲的时就认识他了。其实算起来今天才是第4次见面,唉,就那么回事了!这些你不用在意,总之我和他没什么的。”
唐伯虎波澜不惊的看着我,平静地问:“就这些?”
“不然还有什么?你直接问好了。”
唐伯虎憋了半天,终轻笑出来。我不解,突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他笑道:“慕晗说了半天,我依旧不知朱公子究竟何许人也。”
“那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啊!”我苦着脸,“我就知道他是京城人士,贵公子,大家族,挺乱套的。伯虎,你说实话,为什么一下午都不说话,不理我?”
唐伯虎脸色隐约泛红,借口关门从我身边走过,我撒泼似的拉住他不放,追问着。
唐伯虎轻按下我的额头,“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到底是天才还是小笨蛋?”
我知道“多云转晴”,心情豁然开朗,“我啊,平常人一个!”
唐伯虎被我拖着,勉强关上房门,“可就是你怎么个平常人,却搞得‘天下大乱’。”
“很夸张耶,我哪有那么大的威力?”
“没有吗?好好一个苏州府,整个江南被你折腾了一回。”
“啥时的事?”我眨眨眼。
“百……不,没什么。我说慕晗哪,今天的课程你听进去多少?”
我松开缠着唐伯虎的手,揉揉鼻子,“我不太适应书院生活,一时半刻就学不下去了。”
“那我帮你补习好了,免得改日先生提问答不出,要被罚站、打手板的。”
“体罚哦,好过分,一点不懂《未成年人保护法》。成天讲究尊师重道,却不知要爱护幼小,你们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伯虎,说真的,你有没有被打过?”
“周先生并不粗暴,只是恨铁不成钢。小时我很淘气倒是被打过手板,不过,慕晗在这样发展下去,很有可能成为‘天’字班唯一一个被打手板的童生。”
“什么意识嘛,好像我很不中用似的。”
“中用,还很厉害,但是连《论语》都背不全的人,似乎……”
我一撅嘴,“学就是了!”
唐伯虎笑着,书房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一场暴风骤雨简单化解了。当然,我心中的诸多疑惑没有解开,总觉得唐伯虎对我是有感情的,又怕自作多情,不敢戳穿薄薄的窗户纸……
3月3日,天气有点糟糕,竟下起了毛毛雨。春雨寒凉,早晨起床我特意加了件衣服,和“恢复正常”的唐伯虎吃完早饭,撑起油纸伞一起去书院。心里美滋滋的,油纸伞耶,纯正古代的油纸伞,我可是第一次用,这要是换上女装,挺有sence的哟。
“傻笑什么,好好撑伞看路!”唐伯虎帮我调整伞的角度,避免我被雨淋到。我没答话,只是幸福的笑着。心中遗憾,要是这条路再长点就好了,这可是一条充满爱的路呀。
放下油纸伞,有说有笑走进学堂,祝枝山在座位上和我们打招呼。
我和唐伯虎异口同声的回着,那默契劲让我们一愣,又相视一笑。
祝枝山笑道:“真是住一起的人,默契果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文征明放下书本,“伯虎,张公子住在你家?”
“是啊,慕晗来苏州府寻亲,也没个熟人,我便邀他住在我家了。”
文征明点点头,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温书了。我心里打鼓,拜托!不要再提我住哪儿的问题,就为这个朱纪都快和我绝交了。
“浇到没?我来时雨还很大呢。”祝枝山问。
“有点湿,不算严重。”我放下书袋,一屁股坐到座位上,摆弄桌案上的毛笔。
“怎么?不高兴?”唐伯虎坐到我旁边。
“没有,想起朱纪了。”我如实回答。
唐伯虎脸色一变,把《论语》放到我面前,不悦地说:“慕晗,他只是你的一个朋友,何必时时惦记。还是和征明学学,多看书,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那我补到明年也补不完啊!”除了李梦阳送的唐诗宋词外,我再没碰过一本书,这要补的话,还有个头啊!从《三字经》、《千字文》说起,一直到四书五经,可绕了嘴了,这要全背下来,不得要了我小命?
“不补就永远补不上!慕晗你认真学着,有不懂的地方,我辅导。”
我苦着脸,“我不爱学,背不下来。不能学以致用,太没意思了!”
祝枝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晗若是不学的话,那明年如何参加童试?”
“我本来也不想考啊。”我咕咚一句。
“什么?”祝枝山没听清。
唐伯虎耳力好,说道:“无论考不考,既然来了,还是要学的!”
“是是是。”我应付着,翻开《论语》,随便找一章,机械读到:“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我抬起头,见周臣走到课堂中央,拍手道:“大家静一静,老夫今日要向大家再介绍一位新童生!”
祝枝山小声说:“伯虎,你没白取得童试第一。你瞧!这几日竟有新童生来,定是因你为我们‘六艺’争了光,书院名气大了,慕名而来的人才多的!”
唐伯虎笑笑,“有新童生总是件好事。”
“那是,兴许和慕晗一样与众不同呢!”
我拄着下巴听着,全不在意。可我发誓,在下一秒钟,唐伯虎就后悔说“有新童生总是件好事”——走进课堂的新童生不是别人,正是朱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嘴随即张得老大。开什么玩笑,朱纪怎么也跑“六艺”来了?
瞬间感到右侧传来的刺骨寒意,扭头一看,唐伯虎眉峰紧锁,不经意流露出强烈的敌意。我哭了,朱纪啊,你没事闲的跑这儿凑什么热闹!我好不容易和唐伯虎无性别差异打成一片……
周臣介绍道:“这位是朱纪,从今天起,他要和你们一同学习,希望大家可以和睦相处。”
四周响起了友善欢迎的掌声,我跟着众人轻轻碰了几下手指尖。再看唐伯虎,他压根没动手指头,脸色极其难看。也不知为什么,他对朱纪充满了不满和抗拒。祝枝山也觉出气氛的微妙变化,傻乎乎问道:“伯虎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啊。”
唐伯虎根本没听见,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朱纪。我也不敢插嘴,只能悄悄偷瞄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仇恨转移大法”让他把火撒到我身上。
祝枝山不明所以,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摇摇头,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道唐伯虎讨厌朱纪,朱纪也不待见唐伯虎,可原因就不清楚了。我还犯嘀咕呢!也许真是上辈子有仇?
朱纪深深看了我一眼,上前一小步,抱拳施礼,“在下朱纪,京城人士。此次来苏州府小住,有缘和诸位大明才子成为同窗,实属荣幸。”
唐伯虎眼风扫向别处,故意不睬。
周臣道:“嗯,朱纪啊,我看你就坐在……”
朱纪抢在周臣安排前开了口,“先生,我与张慕晗,张公子是故交,不若让我坐到他身边的空位。”
周臣颔首,“好,你且去吧。”
我无语,满脸黑线,呆呆地注视着他一步步靠近,心中乱做一团,却不得不承认在担心、疑惑之余,夹杂着难掩的开心和兴奋。我始终行着“注目礼”,直到朱纪朝我笑笑,缓缓坐在我左边的位置上。
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下真热闹了,左有朱纪、右有唐伯虎、后有祝枝山,简直是三面合围!我还能突围出去吗?抬头看了眼周臣,不,四面楚歌,纵然突围成功,也得落个刎颈乌江的下场。我摆着“苦大仇深”的脸,把头能埋多深就埋多深,以缩头乌龟+鸵鸟的造型示人。周围的空气越发清冷稀薄,我被压迫得有些呼吸困难,咬牙坚持。哎,谁叫我确实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同时面对这两个人,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副见不得光的衰样。
周臣在桌案后坐好,开始了今天的课程,“今日老夫带大家学习《论语》为政篇。大家把书……”
“周先生!”唐伯虎突然打断周臣。我一惊,他不是个不知礼的,怎会在课堂上如此放肆?我隐约感到事情与我,不,是与朱纪有关。
“哦,伯虎啊,何事?”
我快速瞄了眼唐伯虎,只见他站起身来,向周臣施礼道:“先生,伯虎偶得一副上联,一时技痒,想请诸位同窗帮忙对出下联!”
周臣责备:“这里是课堂,伯虎的对联该留在课后才是。”
“先生,急才急智,错过了便没有感觉了。”
“是啊,先生,唐兄既得一佳联,想来定是难得的绝妙好句,不若说来与众共赏。”
我是说什么也想不到朱纪能帮唐伯虎说话。转头看向他,正赶上他收回与唐伯虎对峙的视线,含笑看着我。轻叹口气,或者说他接受了唐伯虎的挑战更为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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