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偌大的一座酒楼赋闲了8、9年的时间岂不可惜,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结果。”
“哦?”艳情眼中的精光快速闪过,旋即扩大了脸上的笑容,“呵呵,张公子见解确是与众不同。”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人人皆知,就拿现代那些精贵的数码产品来说,你若是一直舍不得用,即是搭板拱起来,不出几年,它们也会因自身零件的老化而失灵;倒不如谨慎仔细点用,反而更能延长它们的使用寿命。
“姑娘不进去看看?”
艳情恢复了常态,眯着杏眼玩味地打量我,“不必了,艳情只是偶然路过,对这里实提不起兴趣,却是对人更感兴趣!”
路过?骗鬼呢!我口中调笑,“艳情姑娘该不会是对在下感兴趣吧?哈哈,”就算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也不用你们人人惦记呀。
“是啊!”
艳情的坦白倒让我一惊,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咳出来。“艳情姑娘说笑了,在下何德何能劳姑娘挂心。”若是别的妓女说出这话我会怀疑她动机不纯,是拉客的基本伎俩;可艳情的高傲绝不允许她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以她今时今日在窑行的地位,根本不必刻意讨好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
“艳情可未与张公子说笑,您既然亲自出马指导玉凝,那艳情自然不能对您小觑了。”
我挑挑眉毛,“姑娘如何得知的?”虽说青楼楚馆人多嘴杂,可沈妈妈故意放出烟雾,说自己请到个技艺超群的绝色舞姬教习玉凝以惑众人;潇湘更不是会到处嚼舌根的“八婆”;而萧亚轩中的其他人只道我是玉凝的跟班,或者猜定我是“男宠”也未可知。这消息是从何处走漏出去的呢?
“嘻嘻,”艳情浅笑,“窑行里皆传玉凝有位‘世外高人’教导舞技,今个儿在此见了张公子,艳情心中便明白了。”
靠猜也敢信誓旦旦诓我入瓮,呵,不但聪明,还心思细腻,比起其他人怕更要难缠。我苦笑,平静地说:“‘世外高人’不敢当,艳情姑娘早知在下乃一介布衣,俗人一个,当知谣言不可尽信。”
“原我也是不信,可若是张公子,倒让艳情觉得谣言亦有可信之处。”
我无意与艳情假模假样纠缠下去,更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便施礼欲走。
“张公子请留步,艳情尚有一言要说。”艳情不卑不亢地侧身拦在我身前。
我停下脚步,“不知姑娘有何赐教?”
“呵呵,赐教不敢当,艳情只想告诉公子,这次苏州府‘百花盛宴’,艳情志在必得,在这儿——”艳情的目光越过我,飘向身后的百韵楼,笃定地说:“在这儿,艳情更不会输给任何人!”
棋逢对手——我笑了,原来接受正面挑战是这般令人兴奋的一件事。不甘示弱回嘴道:“在下期待‘百花盛宴’上艳情姑娘的精彩表演。不过,我们玉凝也不会输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双眸中只剩对方激烈燃烧的斗志。“哈哈……”随后是是同时发出的大笑,这发自内心的笑声既是为自己打气,更是为对方真心的赞叹。
“在下告辞,‘百花盛宴’上再见。”
艳情没答腔轻轻福了福身,我亦礼貌的用微笑还礼——就是不知道古人懂不懂现代礼节呢?
寒山遇妖僧
回到萧亚轩,在玉凝的连番追问下,我也只说出去转转寻找灵感,万万没敢提遇见艳情,生怕打击到她脆弱的自信。玉凝显然不信,正待说话,被我用转移话题的老办法对付了过去——“我刚在街上听许多人提什么上香、求符的事,最近有什么节日要去烧香拜佛吗?”
“嘻嘻,慕晗这么一问,爱凑热闹的本性就露馅了,便不像个男子了。”
“我本就不是嘛!”我撇撇嘴,撒娇的笑笑,“好玉凝,快点告诉我吧!你既知我爱凑热闹,又怎么忍心扼杀我纯洁的爱好呢?我来古代正经八百的节只过了一次中秋、一次春节而已。”
玉凝眉头一蹙,“什么一次,古代?慕晗,我听不懂。”
我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好在玉凝不是较真精细的人,让我傻笑两声打诨过去。
“瞧你笑的,真是,呵呵……”玉凝见了我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忍不住轻笑出来。我拉住玉凝,央求她给自己“扫盲”。玉凝止住笑声,认真说道:“当真没有,我何故骗你。我想近日去上香的人该都是为了替参加童试的亲友祈福吧!城外寒山寺的香火一向鼎盛,去祈福求签的人本就很多。”
“寒山寺?是那个‘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寒山寺吗?”
“是啊。其实我,我……”玉凝轻叹着摇摇头,没了下文。
“哦!”我善解人意的点点头,玉凝定是想为“情郎”文征明求个符吧。只是不想耽误了舞蹈学业,多少还有对他连日来未曾露面的哀怨心情在里面。
文征明也真是的!我在天香楼时曾旁敲侧击问过金莲,金莲说文征明是个正人君子,和唐伯虎不同,人家从不踏足青楼楚馆半步,只和玉凝相约在萧亚轩中小聚。两人更是“发乎情,止乎礼”,据金莲的小道消息,文征明连玉凝的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这种恋爱方式简直和柏拉图有一拼了,全玩精神的,另我咋舌!实在忒不主动了,比我柔姐和马澄宇还愁人。
我想想,是不信一块符咒就能让佛祖保佑,但也不介意“入乡随俗”一把。既能让唐伯虎了解我对他的关心,又能成全玉凝的复杂心态,还可以去《枫桥夜泊》中的著名古刹一游,一举三得嘛!于是主动提议去寒山寺转转。按阳历来说,现在是三月中下旬,在气候温暖的江南,早可以脱掉面疱只着一件夹袄出去玩了。玉凝略有犹豫,拿学舞做说。
“哎呀~劳逸结合嘛!成天绷紧神经容易早衰,况且越紧张越学不好东西,去吧去吧!捡日不如撞日,今天太晚,我们明天一早动身。”我自顾做了决定。
玉凝见我兴致盎然,不好反驳。晚饭时,我和潇湘说了这事,潇湘原也想出去逛逛,怎奈店里有事,加之上月的账目没理清完,一时走不开,才怏怏作罢。我很想鄙视下成天不务正业,上月账目还没整明白的潇湘,但看她热情地吩咐芷芙去安排马车,又把话硬咽了下去。盛情难却,就厚着脸皮“欣然”接受了。
次日清晨,天刚拂晓,我和玉凝坐上了马车,一路朝城外寒山寺赶去。我不住打着哈欠,心中不解,为什么古人,不,现代人也是,拜佛都寻上午呢,难道下午佛主休息?不能啊,这也算“服务行业”了,应该一年到头365天,24小时正常营业才是啊!
玉凝轻推了我一下,我刚打完哈欠,嘴没合就扭过头去问了声“啥事?”
玉凝说初春天气寒凉,怕我睡着了冻到。
我拄着膝盖,色迷迷地说:“玉凝姑娘真是个温柔细心、善良体贴的女孩子,让人好生喜欢。”
玉凝嗔了我一眼,“好在慕晗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子,怕是个不着调的浪子呢!凭你这张巧嘴,还不知要伤多少女人心。”
“冤枉啊!我只对玉凝姑娘疯言疯语的。谁叫咱们玉凝mm‘国色天香,鸟语花香,反正就是很香很香’的呢!嘻嘻……”倏地忆起当日和唐伯虎、祝枝山逛妓院遇到彩蝶时,自己被折磨得够呛。如今面对玉凝却游刃有余,看来,我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只能寻那些比我“纯”的软柿子下黑手。
玉凝佯装生气,把头别到一边,我全不上心继续出言轻薄。搞得玉凝再也装不下去,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我是服了你了,慕晗你呀,真是个人精!”
我耸耸肩,“咦?这人精是‘人中精华’还是‘人中妖精’呢?”
“啊?!”玉凝一愣,如花似玉的美颜顿时僵在那里。
“扑哧——”我喷笑,实在太喜欢玉凝单纯自然的反应了。
玉凝心知被我耍了,认命似的摇头叹息。我见她这样,笑得更欢实了,倒也减弱了原本浓厚的睡意。我不再打趣,饱读诗书的玉凝便给我讲解了“寒山拾得”的典故。
“哇塞!玉凝,你好厉害,居然知道的这么详细。除了我妈和柔姐,你是我佩服第三个女人!”
“什么‘马’呀、姐的,我本就是礼佛之人,与慕晗不同,平素没什么消遣,早些年还是自由身时,就常来此拜佛诵经。”
“看来比起小龙女,你更像妙玉多些。”同样的“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甚至连宗教信仰都一样。我收回对玉凝小龙女的评价,看她的第一眼,自然而然联想到《神雕侠侣》中小的龙女,可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更多的是像《红楼梦》中的妙玉,还有几分林妹妹天生风流的味道。
“妙玉是何人?”
我“嘿嘿”一笑,心想说这个应该无所谓,“一个和你修养举止神似,才气纵横的大美女!”
“那她也……”玉凝没问下去。
我轻叹一下,“‘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她的运气也不好,从小多病,不得已皈依佛门,带发修行。最后落入了一群山贼土匪的手中,难逃被玷污的命运。”
“哎……”玉凝同病相怜地长叹一声,是对妙玉的惋惜,更是对自己的悲叹。
我拍拍她消瘦的柳肩,“可你不是妙玉,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没有人能去重复别人的人生。我们会成功的,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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