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妹子，不要奢求太多，我们都是底层人，能活着已是幸运了。”
是啊，能活着就是幸运，那些老人，那些饿死在逃难路上的人又是何等不幸。
伊然站起身，看着那没有繁星和弯月的天，心中有一丝不安，一天多未下雨了，路上过来看见的鸟雀都在低飞。
“张大哥，今日已经晚了，可否让他们明日再忙？这样体力恢复些，也会修的更快。”
伊然觉察到了异样，这方怨气变多，天道无法调控，会选择掠夺他们的魂灵，陷入白滞状态。
白滞状态就是忘记一切，什么都不会，形同痴呆。
闭了闭眼，回身看面色怪异的张耀，她一双眼睛黝黑，让人有些害怕。
到底是还存着一点良心，张耀也明白伊然的意思，起身走向那扎堆的四个兵卒，
“叫他们收工，明日再做。这姑娘明天还来送吃食，莫要再这样，姑娘自己贴钱买的吃食。”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不悦的几人立马换了神色，舔着脸笑。
这时候吃食最是重要，今日这肉面饼虽然不好吃，但也有肉。
看着人收工，伊然跟在最后面走着，随着他们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破庙，眸色凝了凝。
这里虽是地势高些，但若今晚下雨发大水，根本不行。
“伊妹子，若不嫌弃，进来住一晚。”
张辉安顿好灾民，出来就看见站在夜色中的伊然，有那么一瞬觉着她倾城一般。
可回过神，除了那双眼睛，那张脸依旧平平无奇，定下神。
“张大哥客气，家中阿爷还等着伊然，就不留了。”
“……我送你。”
张辉默了默，小姑娘走夜路很是危险，在这经受苦难的地方，人心的底线也会在极致的压力下被压低。
伊然弯眸笑了笑，轻轻摇头，她可不是要回城，自然也不能让张耀跟着自己，
“不必了，小女子自行回城就好。张大哥已是劳累，伊然不好再麻烦了。”
张辉还想说什么，可晃了晃神，再回神人已经走远，那纤瘦的背影，莫名有些诡异。
——
“伊，还有半刻钟就要下雨了。”
伊然运着内力在这河道旁穿梭，翻腾的河水已经到了极限，只待一场雨，冲刷那点可怜的希望。
停在一颗粗树干上，手扶着树干，浓重的黑色让不久前的夜色消失，看不清那黑眸里的色彩。
这伸手不见五指地夜色，伊然未提灯笼亦是半分不受影响，她手腕地白玉镯子发着光，竟是突然断开，分出一团光后，又恢复了原状。
莹白的光图案浮在伊然身旁，照亮这一方，河水昏黄翻涌，不远处事极狭的河道。
两边耸立的悬崖很高，也极薄，连日大雨已经冲刷了仅有的植被，再来一场急剧地河水冲打，必定会崩塌。
这场难，天道做定了。
她垂眸不言，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炼不太能猜出伊然地心思，听白却是明白的。
以往这般，就是她思索用一己之力阻止灾难的可能，这个世界不算强大，可自家主子不能再招来管理者了。
“主子，来不及了。”
雨滴落在那白玉镯子上，下一刻就是急来的暴雨，刹那间拉开了雨幕，一滴滴水砸在脸上，模糊了伊然的视线。
人皮面具遇水起胶，伊然也就撕下来扔乐，原本还算规矩的河水此刻拍打两岸。
‘轰——’
“该死！”
伊然低骂一声，随即脚下生风向来时折返，这河道没有，中游那可怜的工事撑不了一秒。
雨水打湿衣服，也在不停摧垮人心中的微弱希望。身后是炼狱，身前是人间。
伊然赶到破庙，一脚踢开那暂时修好的门，惊醒浅眠的灾民和包括张耀在内的兵卒。
“你是什么人！”
“大水来了，快往山上跑！”
伊然不管，说这话见没人动，看向张耀，雨幕遮住了她的容貌，张耀却是听出了她的声音。
“张耀，快带着他们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耀不知道为何，心下不安，也就出破庙，听见呼啸的声音，神色一变，
“快走！大水来了！快点！！”
伊然早就让出了路，看那些人大顾小的往山上跑，站在雨中回身看了眼那高高扬起的水幕，毫不犹豫地跟在灾民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