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个在说入上书房的事情,珠锦一闲下来便发现旁边站着的居然只有果新一人了,她招招手,叫小姑娘过来,小姑娘哒哒哒的走过来,望着珠锦笑:“皇额娘。”
她年纪还小,还不到去上书房读书的年纪,却又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平日里承祜在南西所读书,她就在一旁陪着,这兄妹两个乍然分开,小姑娘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惆怅的,因此正略带羡慕的听着皇上与承祜说话,见珠锦冲着她招手,她就乖巧过来了。
“保成去哪儿了?”
珠锦答应一声,而后问果新,她方才就看见保成跟果新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的,怎么一转眼保成就不见了?
果新撇撇嘴道:“皇额娘,您是知道的,孟太医每回来坤宁宫的时候,四阿哥哪有闲待着的道理?方才孟太医出去时,四阿哥就跟着追出去了,这会儿肯定又是缠着孟太医问这问那去了。”
自从保成搬到南西所去之后,他的自由度就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虽说在坤宁宫住着的时候,珠锦也不会严厉管教他,但在额娘身边,又有一堆人看着,他多少肯定是有些拘束的,而搬到南西所,玄烨承诺过承祜,不插手管教保成的事情,因此教导保成的职责就落在承祜一人身上,而承祜又是个爱弟心切的,因此保成现在的自由度可谓是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只要保成不翻天,承祜基本上都是由着他去的。
有这样一个将宠弟政策贯彻到底的哥哥,保成自然是竭尽本能的折腾了,他也是学乖了,知道皇阿玛是不能惹的,宫里有些规矩他也是不能触碰的,所以他基本不在玄烨跟前折腾,在玄烨和珠锦面前的都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等去了外头离了这二人,那就是本色显露无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刚搬去南西所没几天,他就迷上了去太医院和御药房玩,觉得太医院和御药房真的是两个神奇的地方,于是他每天都会跑出来一趟,出了南三所,就带着一帮人直奔太医院和御药房去,若是有孟贺兰值班的日子,他更是去的勤些,也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他就是喜欢孟贺兰对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的,不像其他的太医那样诚惶诚恐的。
当然了,这是承祜总结出来的,保成尚且还想不到这些,保成只是觉得,除了阿玛额娘外祖父,二哥和果新之外,孟贺兰是他看得顺眼的第六个人。
玄烨听见果新这话,微微皱了眉,转头对承祜道:“朕听说,你日日由着保成闲逛,他天天在南西所招猫逗狗的无所事事,你还许他天天去太医院御药房里胡闹,承祜,你答应朕要好好教导他的,怎么他如今反而变本加厉,更加顽劣了?”
要不是玄烨熟悉承祜的笔风,玄烨甚至都怀疑承祜每日教过来的保成写的字都是他代笔的。
他虽承诺过不插手,但是这兄弟俩在南西所的事都是瞒不住他的,他只要一问,自然会有人将情况如实反应给他,即便他不问,太医院和御药房那边的水深火热,他也是知道几分的,如今他的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也是因为他当初的承诺,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不会过问。
“皇阿玛,四弟年纪还小,又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他去太医院也是一时好奇所致,儿子不想拘束着四弟让他在屋子里待着,既然四弟有兴趣,儿子觉得不妨趁势培养他的兴趣,让他接触一下医理也是好事,最近儿子就发现,让四弟抄写那些医书,他倒是能比往常的十个字多写五个字出来,所以儿子不觉得四弟是胡闹。”
承祜是从不当面反驳玄烨的,这次为了保成的事,也算是当面对君父直言了。
他其实想的也很简单,身为嫡长子,又是皇阿玛定下的继承人,他身上有责任也有义务,小小年纪也没有办法去随心玩乐,一切事情都以学习怎样做一个继承人为重,因此他就把保成看做了替他玩乐的人,他就不希望保成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被剥夺了玩乐的权力,他自忖自己能够保护好保成,因此就想让保成玩乐几年,晚一些再去接受严苛的皇子教育。
这不仅仅是他的心愿,他想,这也应当是额娘的心愿。
对于承祜的直言,玄烨倒也没有生气,只笑道:“那倒也是,最近你送到朕这里来的字帖倒确实是多了几份。只要保成不胡闹,他若是喜欢医理,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孟贺兰的人品朕还是很相信的。”
求知欲旺盛也不是坏事,玄烨是这样想的。
珠锦此刻正逗着果新说话,对父子俩的议论只听了一耳朵,并没有插话,在她看来,承祜是极有分寸的人,纵使是放纵保成自由,也不会允他在南西所招猫逗狗闲逛胡闹的,保成纵使再坏,也不过是行为方式像个熊孩子罢了,他又能纨绔到哪里去?
关于玄烨说出的这些话,定是有人在玄烨面前嚼舌根了,珠锦微微眯眼,看来,即便她再是严防死守,这宫里说闲话的人到底还是不少的,她母子锋芒太过,恩宠太高,这心怀嫉妒的人自然是多的。
玄烨眼下是相信她和承祜的,因此对这些话不过一听而过不置一词,但也会拿来问一问他们,这表明玄烨还是相信承祜的说辞,可要是在玄烨耳边说保成坏话的人太多了,俗语说三人成虎,到了那时,玄烨可还会选择相信他们?
珠锦不禁看了一眼承祜,她知道承祜是有法子教好保成的,却不知承祜到底预备用什么样的法子,就目前来看,承祜似乎还有任由保成自由发展的态势,也不知她心中所虑,承祜心中可有数?
她这心里存着心事,是以喝了安胎宁神的药汤后,待玄烨走后,她特地将承祜留了下来,打算问问他关于保成的事情。
“承祜,你虽疼爱保成,可他到底也是皇子,他将来也是要入上书房读书的,若是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我听说三阿哥的字都比他写的要好,三阿哥认的字也比他要多,你皇阿玛是因为喜欢你,信任你,所以才对保成这般宽容,但是你若是为了保成好,也不能对他太放松了,额娘就是想问问你,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珠锦道,“额娘说过相信你,也支持你,也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但是额娘想知道你心里具体的打算。”
承祜沉默良久,才道:“额娘,儿子知道儿子这样做会让四弟的课业比不上旁的阿哥,但是儿子就是想让四弟快乐,儿子没有童年,自懂事起就跟着皇阿玛读书,儿子心疼四弟,不愿意四弟也如此,特别是知道了额娘的事情之后,儿子更想让四弟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儿子觉得,这是儿子欠他的,所以想要替额娘替皇阿玛补偿给他。”
承祜顿了顿,才望着珠锦道,“四弟是个聪明的,他只是兴趣多些又年纪小罢了,将来大了懂事了,他会学得比儿子还要好的。所以儿子的打算说来也很简单,儿子想等到四弟入上书房的前一年将额娘的册子给他看,待他知道了额娘的事情之后,他自会懂事,儿子相信他自会好好读书为额娘争气的。”
“你要把我的事告诉他?”
珠锦没想到承祜竟是这样的打算,“我当初告诉你都是迫不得已的,若皇上无立你为太子的心思,我是不会告诉你这些事情的,保成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为何一定要告诉他,又逼着他立志读书呢?”
这样沉重的过去,她告诉承祜后,每每看见承祜发奋心里都会有后悔,如今承祜又要告诉保成,珠锦自然是不情愿的。
“额娘,身为您的儿子,他必须要知道!这也是他应当知道的!”
承祜严肃道,“额娘,您知道皇阿玛的打算,将来四弟免不了要辅佐儿子,您认为皇阿玛会任由四弟这样下去吗?四弟这样的性子,强制叫他读书,他必定抵触,儿子自认不比皇阿玛聪明,自然也无法驯服四弟,儿子当初之所以敢把四弟接出来,又在皇阿玛跟前承诺教导好四弟,凭的就是额娘的册子。额娘这样的往事,不应该瞒着四弟的。为了激励他发奋,儿子觉得应当告诉他。”
珠锦沉默良久,而后长叹一声,摸摸承祜的脸颊道:“难为你的一番心思了……你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额娘,您不必太过担心,儿子自有分寸的,”承祜道,“儿子也有能力不让四弟的消息传到皇阿玛那里,只不过那里就不合常理了,皇阿玛会起疑的。其实皇阿玛对四弟的性子很了解,知道四弟不上进他也不会责怪儿子的,皇阿玛心里明白,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且,对于皇阿玛来说,有一个很优秀聪慧的嫡长子,未必就需要再有一个从小早慧聪明勤奋读书的嫡次子。”
“至于那些在皇阿玛跟前嚼舌根的人,额娘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只要额娘能拢住皇阿玛的心,让皇阿玛相信额娘,那些话就不会起作用,也无法伤害到儿子和四弟,反而会让皇阿玛厌恶说这些话的人,对于这一点,儿子觉得,额娘素来都是做的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