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粮商被抓了,听说卖的是陈米,还吃死了人。
这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一下午的工夫就传遍了陈州城。
日落十分,街上的各类铺子都开始关门,摊贩也陆续收摊。牛四一面将剩余的书往背篓里装,一面与一旁悠哉吃茶的俊秀少年说着闲话。
“掌柜的,家里买了几十斤米,咱们还吃不吃?”
白荼眉头微微一拧,不悦道:“吃,怎么不吃,吃了好几天也没见什么毛病,担心这些作甚?”
牛四将最后一本书放进背篓,站直了身子道:“今日卖了五十七册共计六十二两四钱,剩了四十三册,与昨日相比,剩的又多了些。”
除了摆摊第一日他们准备了二百册被卖光外,后面几日,虽然每日只准备了一百册,但卖出去的数却越来越少。
牛四有些担心,“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总在这一处,我怕这后面半月都卖不出去了。”
白荼笑点了点头:“明日就换,我去跟罗掌柜打声招呼,多谢他这几日的照拂。”
牛四见他这神情,就知道自己这是被等着开窍,嘟了嘟嘴道:“掌柜的也不提点两句,万一我一直守着这处,岂不是耽误事儿。”
白荼笑哈哈的转身往铺子里走,“你还没那么笨。”
罗敏才也正和伙计收着首饰盒子,见他进来,笑着打招呼道:“今日卖完了?”
“不行咯。”白荼沮丧的摆了摆首,“这几日多亏了罗掌柜的帮衬,只是再摆下去,也没什么主顾了,我准备明儿就挪地方,特来给掌柜的道声谢。”
罗敏才有些惊讶,“这就回去了?这半个月还未到……”
“只是换个地方,离这里不会太远,若是有什么事,还得劳烦罗掌柜给出面帮把手。”
罗敏才赶紧应道:“应当的,白管事可是王爷跟前的红人,要说帮衬,也是请白管事多多照拂才是。”
白荼谦虚的笑了笑,“诶~算不得红人,不过是个跑腿儿的而已,那罗掌柜你忙,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儿就不来叨扰了。”
告了别后,白荼与牛四便离开了金银铺子,往回走的路上,牛四又继续说起了先前没说完的话:
“这个外商,听说姓秦,似乎是个年轻人,就这么被抓了,还真不知还有没有明日活了。”
“姓秦?”白荼略想了想,随意道:“与秦保倒是本家呐。”
牛四嗯道:“只可惜人现在被抓了,也不知是哪家富商,若真有几十石粮食被运进来,这家底应该不薄才是。掌柜的,你说,那么多米,还有这些被抓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白荼沉吟片刻,才喃喃道:“丢命倒不至于,不过破财应该难免,侯迁怎么说也是布政使,要对付这些商人,尤其还是外商,容易得很,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牛四急切的追问道。
“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凉王府按理应该会顺水推舟才对,若无动静,莫非还在等着什么?”
牛四越听越糊涂,“这跟凉王府又有何关系?”
白荼不耐的“啧”了一声,“想想,凉王府与布政使司的关系,形同水火,有这么个绝好的机会,那位爷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咱们以前为何每次都把消息往凉王府送?不就是断定了只要与姓侯的有关,凉王府就不会袖手旁观么?”
这么一说,牛四总算明白了,“哦~我懂了,凉王府应当会借这外商之手对付侯迁,如今什么都不做,确实奇怪。”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若是让王爷知道曾被掌柜的您利用,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模样。”
白荼眨巴着眼懒懒道:“别说这么难听,什么利用?那叫互赢互利。
他与侯迁不对付,咱们正好也见不惯侯蔡文的作风,他将侯蔡文收拾了,不仅杀了侯家的威风,而且还将邵县县令换成了自己的人。这单文姬可了不得啊,说不得日后还会被凉王府重用。这是利用?这可不是。”
牛四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对对对,掌柜的说的都对,那你是觉得,凉王府会出面救人?”
“嗯~”白荼拖起一声不甚肯定的长音,“只是觉得有些太过巧合,怎就偏偏这时候来个姓秦的外商,还有那么多石粮食?侯迁派人守住城门,这粮食必定是从水路过来,啧啧啧……这背后,总觉得不简单呐。”
牛四也认同道:“还有那五户人家,也是死的蹊跷。”
白荼噗嗤一声:“你莫非真以为是吃粮吃死的?”
牛四讪讪一笑:“这……也没这么想,就是觉得奇怪,怎么死这么多呢。”他摇首叹了叹。好歹是人命,说没就没,也不知该说是无妄之灾呐,还是福祸旦夕。
“反正不关咱们事,若背后真有人布局,自然有人出面。咱们只需等着……”
白荼话还没说完,牛四就激动的插嘴:“等着见缝插针。”
“算你有长进。”
……
时至酉时,白荼照例来到凉王府查看刻坊进程,一切都与平日无异,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和完成着,按照目前的速度来看,年底完工是没有问题。
他放下心来,想起那个被抓的外商,便想去与秦保聊聊天儿,只是还没走出刻坊,就有小厮来传话,说是王爷召。
白荼确实有好些日子没见过王爷了。白日里忙着打理德善坊的杂事,只是每日晚惯例来一趟,完了就走,这会子突然被叫,肯定是有事了。他不敢耽误,匆匆转去承心殿。
承心殿一切还如往常一样,即便有好几日没来过,可也没什么陌生感,白荼规矩的行了个礼,“小的叩见王爷,不知王爷叫小的过来,有何吩咐?”
“有一个人,本王要你明日之内,务必将他救出来。”声音冷淡,不含情绪。
许是好些日子没听过这声音,白荼莫名的还觉得有些好听,似乎也没有之前听着那么冷了,只是这话,却叫人不甚明白啊。
他疑惑问道:“救人?救谁?源于何?”
“外商。”
外商?白荼越发不解了,“可是那姓秦的外商?……”话说完,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又惊愕道:“莫非,这姓秦的外商,与秦管事是亲戚?”
邢琰微微抬眼,缓声道:“秦申乃是秦保的长子,只是常年替本王办事,行走在外。”
虽然适才已经有猜测,可听到实话后,白荼还是错愕的张了张嘴,好半响才吐出一口气。
难怪了,他就说怎么这么巧了,本来这个时节还有那么多储粮就够让人疑惑的,又如此大费周章的运来陈州,就更叫人觉得一切似乎都有安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以凉王府手笔,区区几十石旦粮食,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