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迁怒气冲冲的回到衙门,赵义正等着他,一见他回来,就赶紧迎过去,将打听到的消息禀告道:
“这姓秦的,应该是最近才到陈州的,都说面生,也因此无法打听到他的来历。但有一点下官可以肯定,此人不是一般商贾,应该是大户养的家奴。”
侯迁喝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后才问道:“为何如此认定?”
“大人且看此人形态容貌便知。”赵义从一旁取过一张画像递上,继续道:“这是我们的人画的,还说只画像了七分,如此气度,说是东家,倒还可信。
可此人手下的伙计,却管他叫管事,可见此人一定是某户人家的奴才。又能将他培养至斯,一定是从小在主人家长大的家奴。
虽然不肯定,但都在传,他们运了几十石粮食入城,而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粮的,可见这商户不仅仓库极大,而且还是当地巨富。
当下又非新秋收之际,乃是去年秋收的末端,正是缺粮的时候,他们却还有这么多存粮,如此大户,当地人不可能不知道。
因此,下官斗胆猜测,根据这番不小的手笔来顺藤摸瓜,应当能找出这幕后主家身份。”
“哦?”侯迁有些不信道:“这么说,当真是与陈州无关了?”
“下官也不敢十分肯定,毕竟与外商伙同的可能也不是没有。”赵义说完后又立马讨好的补充道:
“不过大人您放心,距离陈州近的其他几州,下官已经派人前去打听了。
另外沿着哑口江一路向外,下官也派人去寻了,从发告示一直到今,十多日的工夫,就算他消息灵通,下官推测船也只能行六七十里,遂以七十里为界。
如此大户,只要当地有,就一定很容易找到,大人可稍安勿躁,只要找到这背后之人,一切就很好解决了。”
侯迁阴沉了好半天的脸色终于好转多了,他赞许的点头肯定道:“你做事,本官很是放心,日后等本官进了京,一定提携你做三品大员。”
赵义鞍前马后讨好伺候,就是等的今日这句话,一时是激动的忘了形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感激涕零的叩头谢恩。
侯迁也很是满意,他日后离开陈州,肯定还是得在身边留个有能力又值得信任之人,这赵义正是恰到好处。
“这姓秦的背后主家要寻,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挡本官的路。”他意有所指的看着赵义道。
赵义也很是上道,立马就明白过来,阴笑道:“下官明白。”
……
雅女湖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的尽头,是五个壮汉,每人面前都摆着一箩筐的米,别看这些人看着粗犷,可称称却十分仔细,分毫斤两都不会少。
排在前面的,等的无聊,就与这些人聊了起来,有人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打哪儿来的?你们东家是谁呐?”
这样的问题,每日都会被问无数回,毕竟陈州粮价贵,以前大家吃粮都紧着吃,现在好了,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一顿当做两顿吃了,心里对这恩主自然就好奇了。
“东家刚起步,还不是什么大户,说了你们也不会认识。”但凡有人问起,壮汉们无不这般说辞,大家也就不再追问了。
时过午时,买粮的队伍不减反增,五箩筐的米已经卖完,又有五箩筐不知从什么地方被抬了出来。
虽然日头不小,但大家都有秩序的轮着,彼此说说笑笑,十分和谐,然很快,这份和谐就被一群凶神恶煞前来的衙役打破了。
“不准买了,散了散了,都散了,再磨蹭,休怪被当同伙抓去吃牢饭。”衙役头子恶狠狠的高声喊道,手一扬眼色一使,其他衙役就一窝蜂的冲上去,先将人群冲散,见人就或推或攘或打或骂,然后将五个卖粮的壮汉团团围住。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老百姓们大多都还是怕的,被这阵仗吓得逃也似的跑出老远,也有一些胆大的愤怒质问。
“我们买粮,你们凭什么又推又攘,仗着自己是差老爷,就这么无法无天吗?”
“对啊对啊,这好好儿的,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渐渐地,质问声越来越多,不少跑远的人见有人壮胆,又跑了回来跟着反抗。
衙役只领了抓粮商的命,对这些老百姓实则也只是恐吓而已,此时见四周围堵的百姓越来越多,也不好再发作,遂只是讥笑道:“你们以为这粮食为何如此便宜?这些都是卖不出去的四五年的陈米。”
“啊?陈米?”人群中立马像炸开了锅似的,已经买过的,将米拿在手里又闻又摸,甚至抓了一把扔嘴里咬,可怎么吃都不是陈米的味道啊?
“不可能吧,这不像是陈米啊?”有人质疑,其他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无良奸商,什么手段没有?若是叫你们都看出了,那他们还怎么卖?”
衙役头子黑着脸环视了一圈,继续道:“今晨,陈州有五户人家无端暴毙,布政使大人亲自前去查证,仵作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而这不干净的东西,正是这些外商卖的粮。”
此话一毕,人群顿时又炸开,有人吓得直接将手里的米袋扔了,也有些人不信,叽叽喳喳的嘈杂不已。
衙役头子见火候差不多了,抬手示意道:“将这五人抓起来,还有米,都抬去布政使司,留做呈堂供证。”
他们有二十多人,即便是壮汉,区区五人也不是对手,遂几乎是毫无反抗余地的就被五花大绑。
一壮汉不甘的怒驳道:“你们血口喷人,我们这都是去年秋收之米,怎可能是陈米,何况就算是陈米,也吃不死人,何故将此命案扣在我们头上?”
衙役头子哼笑一声:“何故?你也不知道为甚,我们又怎知?我们与尔等无冤无仇,何故给你们无端扣这帽子?分明是你们使坏,哼,死到临头还狡辩,给我押回去。”
五个壮汉挣扎着,又有一人大喊道:“你们冤枉人,你们冤枉人,不是我们的过,放手,放开我。”话刚喊完,背后就突然一记猛踢,然后整个人毫无预兆的扑通一声趴了下去,摔的额头一片红。
“起来,再磨蹭,待会儿去衙门可有你受的。”抓人的衙役提着那壮汉的后领子就使劲儿往上一提,壮汉双手被捆,不好使力,脖子被衣领勒的青筋迸出,才艰难的站了起来。
一切都来的太快,这些衙役抓完人,还不忘呵斥在场所有人,不得去这些外商摊子上买粮。
等他们离开后,老百姓们才面面相觑,看看手中的米,又看看那些被抓的人,一时不知谁说的才是真的。
至于陈州其他各处,凡外商摆摊之地,也皆是这般差不多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