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倾宇在大厅正中。他端然跌坐,静若初女,八风不动,衣不带水,眉目如画。
但若仔细看去,则不尽然。
因为眼神有杀气。
很凌厉。
连带着眉目间的那点清雅朱砂都流溢出煞气来。
那帮贵族子弟早已吓得哆嗦成一团。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们,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
肖倾宇眉山轻皱——成事不足碍事有余,若他们被误伤,却也不好向他们父母交代……
他轻飘飘一甩手:“退下。”
“谁都别想走!”黑衣人提刀砍向那个先跑的人的头颅!眼见就要尸首分家!所有人只觉一片金光闪过,如冬夜闪烁的流星——
不知何时,杀手雪亮的刀刃已被一缕金线团团缠住。
金线的另一头,正牵在肖倾宇手上!
肖倾宇的神态很寂寞。
长长的金线被他轻捻在拇指与食指间,如拈花般完美优雅。
他轻叹:
“你们又何必来送死呢……”
纤细手指用力一拨!就像他弹琴时在琴弦上的一拨。
只听“哗啦哗啦——”
在杀手们惊骇欲绝的眼神中,那柄精钢马刀竟碎成了几截!
这么根细细的金线!?——这究竟是件怎样的兵器!?
为首的杀手眼见己方未战先怯,不由怒吼一声:“杀了他!否则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四个杀手如梦初醒,同声大喝!
立时四柄马刀,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同时从几个方向扑来!
他们竟似要把这个苍白淡定、清泠秀致的残废少年击成碎片!
只见轮椅上的少年公子手腕微动,丝丝缕缕间竟织出如梦一般的光华,不时偏一下头,撩拨下金线,轻描淡写地挡住了四人的攻击!
“大哥,点子扎手。”
被称作大哥的杀手狠声!“我就不信我们兄弟会折在一个瘸子手里!攻他下盘!”
说完他拧腰,猱身而上,银色短剑寒光烁烁,直刺少年公子的双腿!
肖倾宇目光微寒,两枚铁莲子自袖口滑落掌中。
“成了!”眼见短剑就要砍着那残疾少年的双腿,杀手大哥忽然看到了一只手。
雪白的手。
修长的手指。
令人惊心动魄的手!
这只手双指一挥,疾地射出二物。
那物细小,速度又快,一直让在场之人都无法看清楚那是什么。
杀手大哥看清了——
两枚铁莲子!
然而,这却是他这辈子最后看清的东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顿觉双眼一片血红!
然后便是,
痛!
剧痛!
他惨叫!
肖倾宇安坐在轮椅中,静望着倒地不起,哀嚎不绝的杀手。
“你想砍我的腿,我便废你一双眼睛。”他眉睫静楚,神情宁定,“我这人,一向公平得很。”
胆寒。
心惊。
杀手头领止住了哀嚎,竟似痛厥过去。
所有人从心中渗出丝丝凉意。
一杀手怒吼一声:“先毁了他轮椅!”
无双以轮椅代步,毁他的轮椅就等于废了他一双腿。
立时五个人同时冲向那只轮椅。
肖倾宇双手一拍轮椅扶手!
扶手露出一个小孔,一串寒芒破空而出!
“叮叮叮叮叮”五声,五柄刀掉在了地上!
方君乾倒吸一口冷气!五枚银针,不偏不倚撞上五柄刀的刀背,生生将刀撞落在地……
这手暗器功夫,当真是惊世骇俗了!
肖倾宇右手微扬,一丝极细的金光掠过,疾若流星——
金光过后。
五个杀手蜷曲在地,两眼圆睁,死不瞑目!五人的咽喉处都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肖倾宇手里牵着一根金线,金线上正缓缓滴落一串血珠。
他收线,眉目静楚。刚才那一番厮杀,似乎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脚下横躺着六具尸体,肖倾宇却连瞟一眼的功夫都剩下了,只回头望向方君乾:“还能走吗?”
他给他的丹药只能暂时压抑箭头毒性,若要根治,恐得马上离开此地。
方小侯爷的嘴角依旧挂着一丝不羁浅笑。“本侯是祸害,自然要遗祸千年,怎能早早离世。”
“那就好。”肖倾宇催动轮椅朝门外走去。方小侯爷这才知道轮椅里自有机括,只要一拎把手,轮子便会徐徐转动。
“公子小心!!!”一旁的莫雨燕惊呼出声!
话音未落,一道刀光,以电的速度雷的惊愕向肖倾宇迎脸而至!——竟是那个瞎了双目的杀手头领!
他原本躺在地上,所有人只当他已死。肖倾宇连杀其余五人后也没过度关注与他。
原来他是佯死,只等肖倾宇放松警惕后再来致命一击!
眼见刀已劈下。
刀光映白了肖倾宇的脸!
杀手忽觉后腰一痛!
回过脸,发现方君乾一剑捅在自己身上。
方君乾迅速拔剑。
血涌如注,杀手终于轰然倒地。
方君乾急促咳嗽!方才那一剑用尽了他最后功力,现在已压不住毒性攻心了!
饶是如此,方君乾还不改无赖本色,边咳边说道:“倾宇呀,本侯可是救你一命,别忘了以身相许呀……”
素衣少年只是静静坐着,至清至秀,苍白清冷:“有我在,你死不了。”
他扶住昏厥过去的方君乾。
“公子!”莫雨燕忙出声唤住他,“雨燕若想从良,不知公子能否接纳。”
刚才刀光剑影险象环生,所有人都自顾逃命,只有莫雨燕冒着被殃及池鱼的危险留在了大厅。
肖倾宇冷淡道:“你我似乎不过只见了一面。”
莫雨燕低着头:“足矣。”对公子你来说,一面似乎微不足道。然而于我,一面足以定下一生……
“既如此。”肖倾宇微微停下脚步,“赎了身后便来找我吧。”
那一天,
大庆右相肖倾宇遇袭。
小侯爷方君乾受伤毒发。
六名杀手无一生还。
事后,烟雨楼当家红牌莫雨燕倾尽所有私蓄为己赎身,从此离开青楼,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