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跑慢点!!”“等等我们!!”“危险呀!”
众人惊呼间,一匹神骏黑马一掠而过!滚滚烟尘中留下几个筋疲力尽的家丁。
马上少年红巾披颈,眉宇顾盼之间,犀利如剑,倨傲似火,姿容尊贵且端丽,尤自带着年少未脱的轻狂飞扬。“哼!想祖辈于马上打得天下,弓马骑射无一不精,这功夫到吾辈手里怎能荒废掉!”
丛林间隐约有黑影一闪!“梅花鹿!”少年眼疾手快,矫健拨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狂追猎物!
梅花鹿撒蹄狂奔——
“小侯爷!!——”少年对属下唤声置若罔闻,径自朝丛林深处追去。
眼见林路越来越崎岖,跨下良驹也因树林过于茂密举步维艰。“该死!”小侯爷索性下马步行。神驹似有灵性,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少年身边。
“哼哼,抓住了……”少年盯住不远处跳动的梅花鹿,不紧不慢地搭弓引箭,一举一动透出志在必得的压迫感。
突然,一缕幽咽箫声从林中溢出,少年身子一震,弓箭险些脱手!再回过神来,猎物早已无影无踪……
少年剑眉一挑,满目诧异。他不象一般公子王孙长年养于府中,自小性子就野,尤喜混迹民间,自然见多识广。然而从没听过有人能把洞箫吹得如此出神入化,天籁之音也莫过于此吧!若让府中乐师听了,怕他们羞愧地会集体自杀。
想到这里,少年不由放轻了脚步,循声朝林子深处走去……
如果当时,没有一探究竟的好奇……
如果当时,没有惊鸿一瞥的惊艳……
如果两人不曾相识……
如果时光能够流转……
他会不会仍然选择,走入这个死局?……
花飞满天,落英缤纷,粉红花瓣飘飘洒洒落在桃花树下雪衣少年的青丝间、衣襟上。落寞,凄艳。他静静坐在一张华贵轮椅中,微垂头颅,眼睑半敛,只看得见长长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以及,眉间那点高贵的朱砂。
方君乾屏住呼吸,宛如一个误闯陷阱的凡夫俗子,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忽觉脚尖像磕着了什么东西,“咯吱”一声轻响,脆弱的枯枝断成了两截!
“谁?”白衣少年马上醒觉,他头也不转,右手捻住掌心一圈金线一晃一甩!金线立马毒蛇般直扑不速之客!
方君乾迅速用剑一格!然后身子后倾避开金线的第二次杀招!等他站稳脚跟,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手心也被冷汗打湿了。
“给我出来!”白衣少年似是行动不便,但他垂目低首,双手连抬!只听“吃啦啦啦——”一声巨响,方君乾眼前的竹子竟相继倒了下去。竹子断口平滑整齐,竟是用金线切割!
他抬眉,他回首,他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他红巾披颈倨傲似火,从此两人就栓在了一起,注定了今生这凄怆的结局……
白衣少年的声音沉静如水,温润中自有一股冰冷孤傲:“你是谁?”方君乾剑眉一剔:“你又是谁?”
少年撇了撇薄如剑身的嘴唇,似是不屑说话。
方君乾见无意间冲撞他,自觉唐突:“在下方君乾。”
“原来是方小侯爷。”白衣少年颌首,然而神色却不见得有多恭敬。
天下皆知,当今天子有一同父异母兄弟,为天子夺位立下汗马功劳,当今天子登基后封其为定国王爷,膝下唯有一子,乃正室所出,年仅十六便被封侯,当朝唯一的方小侯爷!
“那阁下是?”
“乡野之人,不敢高攀。”他答得温文有礼、冰冷疏离。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这个侯爷之名不过是当今天子宽和谦厚一时性起赏的虚名……”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少年笑了。极轻极冷的笑,带着淡淡的鄙薄与嘲弄,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你,让人心头发虚。
方君乾拧眉:“本侯可有说错?”
“没有。”少年依旧淡淡的笑着,“只不过——当初五龙夺嫡,我们那位‘宽和谦厚’的陛下可是毫不心软地弑父杀兄,除了令尊,其余四位王爷要么当众枭首,要么五马分尸,可全都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呢。若非令尊手掌兵权,声威一时无两,也不知当今天子会如何处置方小侯爷一家……呵呵,好一个‘宽和谦厚’的陛下呀……”
“你放肆!!!”方君乾大怒,“皇家威严岂容你说三道四!”
白衣少年果然不再言语,只是唇角笑容愈显讥诮。
风,拽落一络络红艳桃花……漫天落英中,两个惊采绝艳的少年相互对视!
一声稚嫩童音打断了他们——
“公子你在这儿呀!风大了,我这就推您回去……公子,这位是?”粉雕玉琢的小书童惊异地盯住方君乾,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分明在说——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萍水相逢而已。尽崖,推我回去。”小书童连忙答道:“是!公子。”
“肖倾宇,可找到你了!”靓丽少女气喘吁吁从林中冲出,跑到白衣少年面前,跺着小金莲表达自己的不满,“你怎么能抛下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说走就走!”
“肖倾宇……肖倾宇……”方君乾轻念着这个将与自己纠葛一辈子的名字,忽然冷声一哼,跨马而上!“肖倾宇,我方君乾记住你了!!”
十七岁,两人初遇在桃花树下。
如果相遇是一场悲剧,
那么前世,就已注定这凄怆的结局。
此情可待成追忆,
惟独你——是我终结不变的宿命……
两个绝世少年,一骑、一坐,一动、一静。在那幕天席地的花雨下,美得宛如一幅倾尽天下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