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到这份上了,梁宝月就是再不明白也得明白了。
这话是在敲打。
目的是什么,也一目了然。
是把她梁宝月,把启悦天华当成吃小姑娘不吐骨头的洪水猛兽了。
只是——
从什么时候起,容老师和晏歌变得这么熟了?
被敲打过了,梁宝月回了公司,一边等电梯呢,一边就不由得开始往回想了:节目开始前,还是她做了东,请节目组所有人吃了饭。她记得,在那个时候,还是她把把小姑娘介绍给男人认识的。
那时候,那反应,分明还是陌生人。
这才一个月过去,都已经成了为了她可以敲打别人的关系吗?
梁宝月心里着实觉得纳罕。
然而纳罕的事情不只这一件。
就在单间办公室里头,座对着座,面对着面,梁宝月正准备动一番唇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把人劝着签约了,然被先发制人:“梁小姐,”对着梁宝月,晏歌的态度守礼而客气,出言却是干脆的拒绝:“我来是想要告诉您,我不打算跟启悦天华签约。”
梁宝月:“……”
傅珺:“……”
不意被拒,更不意被拒得如此干脆利落,反应过来,梁宝月神色稍缓,保持着管理者的处变不惊,“能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但梁宝月扯着傅珺在场,目的便是为了一个唱.红一个唱白。这会儿梁宝月问了,也不等晏歌回答,傅珺便抢在了前头,对了晏歌又是一通劝,“晏歌,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启悦天华……”
总之就是夸耀自家实力。
虽是夸耀,也是实话。毕竟是启悦天华,毕竟是业内龙头老大。
没有打断,更无反驳,傅珺说话的全过程,晏歌也安静在听着。但到最后,她还是拒绝了。
“抱歉。”
晏歌自知自己性格沉稳安静,并不适合进圈,娱乐圈也从来就不在她的职业规划范畴内。
况且,她来参加节目,本来就只是因为她爱豆。
……
傅珺反复劝说几次,毫无作用,仍不气馁还要再说时——梁宝月便以眼神打断了她。
刚才那位可敲打过她了:多聊无益。
无声无息,梁宝月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概是没那个缘分吧。
……
虽未谈成,耗时却漫长:一场谈话便是三个小时。晏歌随傅珺走入大楼时,天光方才敞亮,而在她将事情彻底办结,再度走出时,烈日已经灼灼高悬。
原本家里的杨师傅是来开车接她了,不过中间她有事,又不确定时间要持续多久,所以晏歌没让杨师傅等她。
她得打车回去。
正午的阳光很烈,晏歌取了阳伞撑开,再去拿手机,准备在打车平台叫车——也恰在此时,手机便在斜挎的贝壳包里震动起来了。
来电提示:我爱豆。
晏歌拿伞的动作便停了,转而去取手机,然后按下接听,“容绰,”
没让她把四字尊称叫出口,那边的人单刀直入:“聊得怎么样了?”
晏歌知道他的所指,毕竟,刚才梁宝月和她谈及签约时,她爱豆就在旁边站着。想了想,她言简意赅地答了:“我拒绝梁小姐了。”
容绰口吻很淡:“然后?”
“没有然后了。”
眉目敛在卡宴车内偏暗光线,容绰眉弓稍扬。
还行,看来梁宝月把话听进去了。
这会儿没人说话,电话里静悄悄的,指节扣在了薄屏,晏歌将手机收拢在掌心:“容绰先生。”
“去了先生。”
“去了先生。”
“……”指骨轻敲着方向盘,容绰掀唇,一字一句:“我是说,去了先生,单独叫我。”
晏歌:“……”
沉默。
“晏小歌?”
“嗯。”
他声音松淡,“叫声容绰听听。”
“……叫不出来。”
“……”
叫声名字都叫不出来?
又不是让她叫什么了不得的称呼。
晏歌也感到为难。
从她有记忆时起,外公和母亲教她,都是称呼人名必带称谓。晏歌这样做了很多年,后来也一直是这样称呼他——一时半会间让她改,她也改不过来。
那厢默了默,像有线笑意,但影影绰绰的,也不分明。
“算了。”她听见他这样说。
电话那端,容绰散漫地开腔,问:“你现在去哪里?”
“回家。”
“嗯,那正好。”
“……”晏歌有些莫名:“什么正好?”
薄屏贴在耳侧,听了这一句问,自然而然,容绰偏首:离车窗不过数米,小小的人影就站着,撑着伞拿着手机,一脸认真地打着电话。
一脸认真地打着电话,和他。
唇有弧度漫生,极浅,他伸手按下,车辆倏而一声鸣笛,在半空高分贝地扬声,分外醒耳。
也引人注意。
被那一声吸引,循着声,晏歌眼睑上抬。
所以看见了靠边停在不远处的那台卡宴。
所以看见车窗慢慢地摇下了。
所以看见了男人的脸。
车窗降落,没有阻碍,彼此视线交接。
她看见他,唇微动,声也萦在她的耳边。
“正好,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