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红豆(1 / 1)

(穿进乙女游戏后我翻车了);

姜听白真心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忘看黄历。

好不容易终于与顾言昭说完,

她站在原地缓了缓心情,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打算朝内庭走去。

回去之前她想起什么,

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微烫的脸颊。

……她怎么情绪起伏也这么大。

姜听白叹了一口气,扶着回廊的阑干探出头去,

借着廊下的清澈池水去照自己。

脸有点红。

她今日用了师兄送给她的胭脂,

是很清透温润的浅粉色,因此此刻虽然她自己红了脸,但影影绰绰从水中瞧起来脸色也还算自然。

还好还好,

姜听白放下心来,

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裙角。

就在她低下头去扶正自己腰间的玉佩时,

一只毛茸茸的白团子,

直直地撞进了她的怀中。

姜听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接住怀里的小东西,便被毛团子一顿蹭。

她被蹭得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手上还下意识地去摸毛绒绒的下巴,摸了两下才觉得不对劲,

皱着眉低声叫道:“……熙光?”

毛团子轻巧地跃到了地面,

变成了面容秀丽的少年,

熙光眨眨眼,自知理亏地开口:“姐姐……”

他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十分满足。

姐姐今天真好看,穿的红裙子也好看,

戴着的耳坠也好看。

姜听白心情却一点都不愉快。

“……我不是跟你讲要早点离开扶风的吗!”姜听白气死了,“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那些腾云兽鼻子很灵的。”

今日王庭设宴,守备也愈加严格,

在四处巡守的庭卫都带上了腾云兽,就是防备有妖邪潜入王庭。

况且沉舟还是蛇,熙光一只兔子不是被人家分分钟解决掉吗。

姜听白忧心忡忡,急得不得了。

这其实实在是个误会。

以熙光的修为,他进出王庭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但谁让他为了撒娇卖乖耍心机,总是在姜听白面前装出一副嘤嘤嘤的样子,导致姜听白对他的实力产生了极大的误判。

姜听白在熙光面前一向都是温言软语的模样,哪像现在这般皱过眉头,熙光顿时慌得不行,连忙说道:“姐姐……你别担心啊,我很厉害的,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他有些委屈地反手转出一枚嵌着烟粉色晶石的芥子戒来,是他之前送给姜听白的那枚:“我只是想把这个戒指给姐姐。”

姜听白一怔,才想起来她的流霜剑还在这枚芥子戒里,她本来以为这枚戒指肯定是丢了,没想到熙光竟然替她找了回来。

姜听白原本就没有多严重的情绪顿时被安抚了下来。

这么乖的崽崽,她怎么能冲他吼呢,熙光他也是担心自己。

他们站的地方种了一棵花树,是扶风特有的玉玲珑,清冷稀疏地开在枝头,熙光抬眼看了看那树花,这树玉玲珑立刻便开得繁盛无比,将他们的身影掩得很严实。

熙光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拽她的衣袖:“……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姜听白忙摇了摇头,正想开口道歉,熙光突然神色一变。

“等等。”他轻声开口,“……有人过来了。”

沉舟抬手命人停下步撵,踩着内侍的背下了地。

“…顾丞相。”他似笑非笑,“你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已经入夜,天边云散月出水红宫灯浅金垂缨下顾言昭抬眉浅笑,像是十分意外一般:“…竟然又遇到殿下了。”

他对着光秃秃的宫道睁眼说瞎话,神色温润:“如您所见,我在赏景。”

沉舟嗤笑了一声。

“你心心念念着孤的王庭不放。”他语调散漫,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在找什么呢?”

顾言昭闻言扬眉,声音低哑:“在找……”

他停了下来。

玉阶上有绯色官袍的礼官弯腰引姿容皎皎的青衫修士而来,见状十分恭敬的上前禀报:“殿下,一天观的大人前来送上命签。”

着青衫的修士穿花拂柳而来,夜色华灯下风姿绰约若明珠生辉,面目清冷不视凡尘,甚至一眼都没有将在场的人多看。

礼官又低声解释了一句:“就是上次小祭时,为您和贵主祈福的命签。”

这是一贯的规矩,祈福的命签尤为重要,需要由主持祭典的修士亲手送至祈福人手上,再由正主妥当供奉于香案前。

沉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十分不想让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去见他的小哑巴,但他可以将自己那枚命签弃如敝履不屑一顾,却不能这般对待她的。

……真是麻烦。

他声音又低又冷,仍然继续了刚才的话:“孤刚才问的话,你说你在找什么?”

“寻一故人。”

顾言昭仍然偏头看着宫道边的问月灯,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轻慢,含笑回道。

沉舟扬起眉,神情着实有些不太好看。

行在一旁的容淮闻言眼波也轻轻一动,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来。

“……不过玩笑耳。”

顾言昭弯唇,抿出一个温和又冷沉的笑意,语气轻飘飘的。

“我耳闻扶风王庭玉玲珑花已久,心向往之,可不就是故人。”

明明是句带着雅趣的好话,但说出来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跟在三人身后的宫人没事都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倒是有没看懂眼色的礼官开口凑趣:“这也是巧了,王庭钟灵毓秀,鸾翔凤集,方才听一天观的诸位仙长说星象有吉,要在王庭中觅一有仙骨的人入宫观呢。”

时人尚道,但于得道有仙缘的凡人毕竟不过寥寥,因此无论是何处的仙山门派愿意开山选徒,还是哪个地方出了被选中成为修士的凡人,都是当权者十分愿意看到的祥瑞。

“确实是巧。”

花前灯火不敌少年容色,容淮抬起眼,眉眼清透浸润冰雪:“我也确实想来此,寻一个我的师妹。”

礼官听着这话奇怪:还没选怎么就知道是师妹了呢?

沉舟却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他只是突然停了下来。

耳上金属质地的凤翎耳饰悠悠地荡在颊侧,他恍然未觉,只是抬着头看向不远处。

今夜月极圆,而月色下亦有美景。

廊前有宫灯,融融冶冶黄,暗暗淡淡紫。

其上是九曲回廊,有美人凭栏,夜风吹起鸦发如锻,红裙摇曳在空中,像开放在北地潮热夏风里的临水芙蕖。

可她却不是要被采撷的芙蕖,她是高楼上盈盈的摘花人。

穿着红裙的美人撑着阑干,有些大胆而又自在地探出身去,去抬手摘那一树开得正繁茂的玉玲珑。

深深禁庭,沉沉宫阙里,她是这歌舞靡靡夏夜里唯一的亮色。

太好看的景象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要摘的那一至花似乎长得偏,她够了好几下都没有够到,因此探出身的动作便显得有些危险。

容淮轻轻一皱眉,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拢在袖中的手指。

——红萼白蕊的玉玲珑从枝头飘落,落入美人手中。

无一人察觉。

只有顾言昭见状,极快地转了眼看向容淮。

他一双眉眼生得如画一般,看人时也如隔了蒙蒙青山,一向不漏什么情绪起伏,这一眼却凝了淡淡的冷与睥睨,寒锋一般的尖锐。

……看来这就是那位涿光的容淮了。

他并无任何修为,然而多智近妖,很多事情眼底一过便能看得清楚。

“……去将这树砍了。”沉舟却突然淡淡开口,视线并没有移开,吩咐身边的内侍,“移进内庭去。”

一回生两回熟,这种事已经很熟练了,内侍于是从善如流:“是。”

沉舟又看了一会,见人已经将那花拿在了手中端详,晴夜花著锦,更衬得玉人风姿,这才懒懒开口问道:“……又不喜欢芙蓉了?”

回廊上的美人一顿,惊诧之下看了过来,似是才注意到远处有许多人一般,连话也顾不得回,下意识回过了脸,往花影重重下藏了藏。

只让人想起“和羞走,倚门回首。”一类的美妙诗句。

人对于美的事物都有种本能的欣赏与宽容,因此此刻哪怕是重视规矩的礼官,也觉得这位贵主不回殿下话反而转过头去的情态十分自然生动,算不上没规矩。

反正殿下甘之如饴,怎么样都能看进眼里。

沉舟见状扬眉,他真正有些愉悦的时候反而是不怎么笑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行至回廊下开口,音调难得的很柔和:“……跳下来,孤接着你。”

姜听白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好家伙,这能跳吗,男主大荟萃,一个个都一眼不瞬地盯着她,她哪敢跳。

姜听白现在已经想通了,修罗场就修罗场吧,只要她跑得快,她就必不可能翻车。

于是她朝沉舟屈膝很敷衍地行了个礼,眨了眨眼睛——

紧接着转身跑了。

香灯半卷流苏帐,梦见流莺时一声,红裙上莲花银纹明灭荡漾,消失在朱廊深处。

只余一株花树,在夜色里开得寂寞,

沉舟半点不以为意,倒是很愉悦地抬手拂去了肩上落下的碎玉花瓣。

这是一种很隐秘,又很张扬的好心情。

非要用大白话来讲,就是他自觉自己秀了一场恩爱。

他的人,穿着他给的红裙,还在众目睽睽下只对着他笑了(其实并没有笑)。

沉舟原本很不耐烦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喏。”他扬了扬下巴,态度轻慢,斜掠了一眼顾言昭,“……这是你要看的玉玲珑,瞧吧。”

顾言昭弯了弯唇,又是那种极其气人的和煦笑意。

“明珠在侧,顿失光辉。”他眉眼温润,说得很认真,“……已经得幸见过最好的,其他的便入不得眼了。”

砍了他,姜珣那老货会发疯吗?

沉舟终于忍不住考虑起来。

“……等等。”他看到什么皱起眉,“这人要去干什么?”

着青衫的少年已经穿回廊而过,礼官闻言连忙上前,很是不解的解释道:“您忘了吗?仙长要去给贵主送命签啊。”

沉舟:“……”

顾言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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