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乔伍德区。
宽敞的街道前,一辆外表全黑,没有纹章点缀的豪华马车停靠在临街的奢华房屋前,正午阳光下,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温房花室中鲜红色的色彩。
尽管贝克兰德室外的温度因为最近的寒流已经降到了个位数,但是这栋洋房反而像是存在于另一个及季节,与周围萧瑟的环境格格不入,在一片米黄色的建筑中格外显眼。
虽然不为众人所知,但是这栋房屋的主人是尼根公爵最宠爱的情妇,一位刚满二十岁的少女。
也正是这个原因,哪怕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这栋房屋大大小小的窗户依旧被流苏装饰和窗帘所遮挡,从外面望去,不仅看不到什么,还会被围着庭院巡逻的守卫回以威胁的眼神。
“从门厅进去,然后在二楼隔断停留五分钟,最后是主卧室......”毗邻奢华房屋的另一栋洋房内,颧骨高耸的杰森·贝利亚背靠着浓郁的阴影,一双带着些许灰色的蓝色眼眸内没有视点,空洞地注视着被摆放在他身前仪式阵地上的两具凄惨尸体。
没有灯光干扰的房屋阁楼内,由鲜血构成的仪式符号散发着妖异的紫色,交叉摆放的两具尸体一个是去了双眼,一个则被完整割下了两只耳朵,而他们的四肢都大开着,精准的摆放在了既定的仪轨上,通过仪式魔法,让本属于他们的器官与杰森·贝利亚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源自第三纪“恶魔”鼎盛时期流传下来的一种仪式魔法,是一项至少需要向“鲜血大公”祈求,才会获得回应的严苛仪式。
原本的计划中,杰森·贝利亚是打算想自己家族中那位天使祈求,以帮助自己完成从那个名字都不能说的组织中获得的任务。
但现在正在运行的仪式上,刻印在阵地中央的标记赫然是属于曾经的“深渊领主”——法布提的纹章。
对此,他毫无反应,似乎本该就是这样。
豪华的庭院中,于浓郁阴影中游走的双眼和耳朵悄悄靠近被紧紧关闭,时不时有动人声响传出的卧室。
在杰森·贝利亚的掌控下,它们小心的避过了正在房门两侧警戒的随从。
被血红与黑白填满的视角中,一位黑发蓝眼,没什么特点的男士一丝不苟的站在门旁,哪怕凭借着“风眷者”的听力,他可以很清楚的听清屋内的一举一动,也没有做出任何不满的表情,活像个被输入了预定程序的人偶。
“没脑子的风暴教徒......”
潜藏在阁楼阴影中的杰森轻蔑地笑了笑,旋即就像在真的活动视线一样,将头扭向了另一个方向。
阴影中的眼球转动,另一位扈从——一位金发的青年同样雕塑般的站在一侧,只是比起另一位看守,他的眼中并没有多少对于职责的敬畏,更多的则是近乎冷漠地平静。
“一个......标准的‘律师’。”杰森精准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起身向前,皮鞋踏在仪轨之上,熄灭了正在进行的仪式。
浓郁的阴影随之沸腾,残存的血液与尸体一同被硫磺火焰点燃,坚硬的地板顿时变得柔软,仿佛一张深渊巨口,吞下了阁楼中所有罪孽的痕迹,连同本就已经在阴影中的眼球与耳朵一起。
刮着萧瑟冷风的街道上依旧只有零星几个过客,负责看守庭院外围的保镖被一旁的声音引动,循着望去,只见一辆在普通不过的雇佣马车飞驰而去,很快便驶出了他的视野。
圣塞缪尔大教堂附近的餐馆内,克莱恩紧紧锁死了盥洗室的门,再三确认不可能被从外面打开后,颇为艰难的完成了逆走四步的动作,登到灰雾之上。
如他所料,“诡秘”正坐在“世界”的位置上,似乎已经等了他许久。
“看来你应该已经通过我们之间的联系见过那位......威尔了?”
似乎是确实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克莱恩选择用对方现在的“合法称呼”代指。
“没错,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
“诡秘”轻点着斑驳的桌面,嗓音平和。
有些惊讶......克莱恩微微颔首,视线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刻意瞟了眼摆在自己右手的古朴笔记,为了节省时间,一口气吐出了好几个问题。
“那你怎么看威尔给出的条件?”
“我该不该帮他?”
“还有,他到底是谁?”
虽然三个问题放在一块问出来听起来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还蹲在盥洗室的马桶上,昂赛汀先生就守在门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耐不下心拍打盥洗室的门,克莱恩不得不这么做。
“你还真是......”听着半身毫不客气地发问,“诡秘”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就解答起了这几个问题。
“第一,祂给你的条件从我的角度来看并不对等,而且如果以后你有机会,或者终于选择接受我的帮助,遇上乌洛琉斯,你在祂那里获得的绝对不会只是短暂的幸运。”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说服力,“诡秘”颇为人性化的在空中呈现出两行精灵语写成的名字。
乌洛琉斯,命运天使,容纳了两份序列一特性的天使之王。
威尔·昂赛汀,命运途径的序列一,“水银之蛇”。
也就是说都是序列一的天使?
克莱恩没有因为又知道了一个天使的序列名称而高兴,反而因为自己无形中又卷入了两位顶级天使之间的争夺而感到头痛。
“第二,你帮助祂确实不会受到什么危险,毕竟乌洛琉斯同样可以察觉到你身上特殊的气息,祂绝对不会加害于你。”
抹去那两行字符,“诡秘”轻轻敲击着桌面,给出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第三......又等了一会,克莱恩猛地抬起头,发现对方还是没有回答第三条的意思。
“威尔·昂赛汀的身份有问题?”
他竟然从自己的半身脸上看见了一丝纠结的痕迹。
“不。”又恢复到最平常的平和表情,“诡秘”否认了克莱恩的猜想,但还是顿了一下才说出了问题的答案,“在现在,威尔·昂赛汀这个名字就是祂的真实姓名,这涉及到’水银之蛇‘的一项权柄,他们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重启自己的人生,重新从小生长。”
“所以你再见到他的时候才会是小孩的样子。”
为了不让克莱恩更多的认识到什么,“诡秘”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语速,终于说出了让自己纠结的部分。
“不过在第二纪,祂还有一个身份,叫做幸运之神。”
幸运之神?
原本还有些纠结序列一带来的麻烦的克莱恩突然精神一振,重复起了最后那个单词。
“幸运之神?”
他记得就在不久前,“诡秘”曾对自己说过,“占卜家”确实没有掌控大部分命运相关的权柄,但是还是在“好远”的范畴内略有涉及,所以自己根据密文翻译的尊名才会有效。
而且,幸运与好运的差别,好像确实不大......心中的疑惑种子不断发芽,克莱恩看向自己的半身,眼中带上了一丝探寻。
“是的,在第二纪,精灵王苏尼亚索列姆掌握了一部分‘命运’途径的权柄,也因为这个原因,那时的精灵还存在一定数量的‘命运’途径的超凡,而幸运之神,就是祂座下‘命运’途径的天使。”
知道克莱恩联想到了什么,所以“诡秘”主动揭开了这部分的历史秘辛,同时额外补充道:
“当然,在精灵王陨落之后,精灵终究几乎只剩下了‘风暴’途径的非凡,而‘幸运之神’也因为本身掌握了一份序列一的特性,不得不开始逃亡,躲避来自乌洛琉斯的追杀。”
也就是说,这位幸运之神与“诡秘”一样,原本都是精灵,但是因为序列的特殊,不得不辗转逃亡,最后变成了现在的威尔·昂赛汀?
而且那位乌洛琉斯——命运天使,好像是造物主座下的天使之王,而且现在依旧侍奉着真实造物主。
那么这件事看起来就很可疑了啊......“诡秘”连真实造物主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都不嫌弃,那就算是按照爱屋及乌的心理,也应该帮助与自己更加亲近的乌洛琉斯扫除敌人啊。
克莱恩认真思考了一阵,却发现自己难以理清其中的逻辑。
这涉及到从第二纪到现在庞大的历史因素,在缺失过多信息的情况下,他几乎不可能猜透几位足以称为祂的存在之间的思想。
考虑到时间的紧迫,他压下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所以你的看法是什么,我是不是应该接受威尔·昂赛汀的委托?”
感受着最上首处传来的灼热视线,“诡秘”眼中似有光芒闪烁,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
“就目前来讲,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你需要让祂延长你身上的幸运,或者让祂给你制作一枚符咒,可以将一定的幸运在合适的时候释放出来。”
到最后,“诡秘”稍稍扬起了下巴。
“就说这是我的意志。”
“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个额外的条款?”
克莱恩不太理解“诡秘”最后的安排。
他不认为这个条款只是为了为他多谋取一些“回报”,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一些幸运,那“诡秘”自己就可以直接赐予,或者委托真实造物主座下更为强大的那位命运天使。
“因为我也有敌人。”
“什么?”
“诡秘”冷不丁的回答,让克莱恩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我也有敌人,而且现在祂们的视线正紧盯着贝克兰德,如果是来自我与我的盟友的力量,很容易被有心之人联想,但如果是已经与我几乎没什么联系的威尔·昂赛汀,你就有合理的理由获得幸运的庇佑,足以帮助你摆脱一下你现在应对不了的危险。”
祂的嗓音虽然还像平常一样平和,但是语速却快了许多,随性的坐姿也被严肃所取代。
“在离开灰雾后,你需要立刻用祂交给你的信物联系祂,”
克莱恩嘴巴刚刚张开一点,“诡秘”就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思,飞快补充道:
“不需要进入梦境,你只要在那只千纸鹤上写下刚才说的那些,祂会受到的。”
“而且,我如果预感的没错,你应该会在近期遇上一些危险,所以祂的幸运至关重要。”
盥洗室内,克莱恩看着比自己刚拿到时走样了不少的千纸鹤,手指抚摸着折痕,摇了摇头,还是将它放进了自己的钱包内。
咔哒。
紧闭的黑色木门缓缓打开,脸上肌肉因为人皮面具的负面效果,甚至都不需要克莱恩自己再费力控制就能冷若冰霜。
他扫了眼正一脸焦急蹲守在盥洗室门口,来回踱步的内维尔·昂赛汀,重新握紧了自己的手杖。
“走吧先生,我想我们可以去拜访主教先生了。”
明明正值晌午,但圣塞缪尔教堂内,属于女神的黑暗俨然是这座小小圣堂内的主色调,仅是踏入,就会让人忘却凡尘的悲伤与苦涩,这里是宁静的天国,虽然与现实只有一线之隔。
大祈祷厅内,尽管内心早已是烈火燎原,但碍于其他祈祷的信众,内维尔·昂赛汀只能“虔诚”的缩在靠近主教的座椅上,盼望着祈祷祈祷环节的结束。
更远一些的地方,克莱恩躲在祈祷厅穹顶投下的阴影下,视线垂在圣坛后方的绯红之月上,注视着点缀夜空的红月与星辰,长久以来疲于奔波而浮躁的内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虽说他以前是值夜者,但真要算起来,他并没有真的去过几次教堂。
而且圣塞缪尔教堂的规格虽然远高于圣赛琳娜教堂,但我还是更喜欢圣塞琳娜教堂圣坛后用一个个圆形孔洞模仿星空图景的设计......碍于表面上蒸汽信徒的身份,他不得不收回了目光,重新打量起了正在负责传道的主教。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更喜欢圣塞琳娜教堂的原因是什么。
“赞美女神!”
在主教的引导下,稀稀拉拉的信众齐声赞美,在胸前勾勒出了绯红之月的形状。
再也等不及的昂赛汀先生快走几步赶上了圣坛,颇有些失礼的拽住了正要休息的埃莱克特拉主教。
站在阴影中的克莱恩远远地望着圣坛上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
在他的见证下,那位主教脸上最开始的不悦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听到疑似非凡事件后的凝重。
最后,他惊奇的发现,那位主教竟然看向了自己。
在昂赛汀先生几次暗示后,克莱恩再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只能硬着头皮走向了圣坛。
希望威尔·昂赛汀答应的幸运已经生效了......他礼节性的像主教躬了躬身,随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雇主。
“抱歉,莫里亚蒂先生,虽然昂赛汀先生告诉我您是蒸汽的信徒,但我还是执意要叫您来问一些问题。”
这位清瘦的主教充满歉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正色道:
“您能告诉我,您是怎么发现可怜的威尔被魔鬼诅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