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林晚，林晚欺负我。”曹程慧说。
凌老师看向曹程慧和林晚，几十年的教龄带来了巨大的威慑力让学生们不再敢大声呼吸，凌老师的睥睨之意太浓，大声嚷嚷的曹程慧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去把脸洗了，像什么样子。”凌老师板着脸看曹程慧，曹程慧撇了撇嘴，准备去厕所洗脸，凌老师又转过头来看向林晚，淡淡地说，“下节课别上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晚站起来，一时间不知道凌老师板正的态度是好是坏，始作.俑者曹程慧只需要去厕所把脸洗干净，而林晚则需要被带到凌老师的办公室去。
据说到过凌老师办公室挨批评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哭着出来的，林晚之前没冒过头，也没惹过事，自然没有领教过凌老师的“办公室育人法”。
林晚跟在凌老师的身后，路过其他班级的教室，正准备上课地同学一边往教室走一边看着林晚，不知道林晚是犯了什么事情，才被凌老师给叫去喝茶。
“说说怎么回事。”凌老师让林晚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晚。
“曹程慧她朝我凳子上淋水，还把我的书都画花了。”林晚如实回答。
“就这些事情？”凌老师看着面前的林晚，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孩子了，“你的家庭情况其他同学不清楚，我是一清二楚的，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忍忍不就过去了，你知道曹程慧家里是做什么的吗？她们家多有钱你不知道吗？”
凌老师的脸上还擦着曹程慧父母送来的高档面霜，一瓶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面霜清润的香气往她鼻子里钻，凌老师想到要是曹程慧说自己在学校过得不好，她之后的这些高档面霜不仅断了，而且很有可能被曹程慧的父母质问！
曹程慧的父亲还算是明事理，但是她的母亲……可不敢让人恭维。
凌老师越想越气，一脚踹上了林晚的膝盖：“忍一时风平浪静都不知道，净给老师添堵！”
林晚被踹得眉心一皱，她一个踉跄，但最终是撑住了身子，原身的身世资.料也就掌握在凌老师这个班主任手中，曹程慧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像是浮萍一般漂泊无依的原身，仗着原身没有什么倚靠就发狠地欺负原身作乐。
而面前的凌老师，也是帮凶，原身不是没有求救过，都被凌老师所说的什么“忍忍忍”，最终在多方的按捺和漠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间。
林晚额角疼出汗珠，刚刚的凌老师恼羞成怒，脚下也带了十成十的气力，林晚已经觉得自己的腿不太对劲了，她尽量用另一条腿支撑，想到自己的手机有录音快捷键，慢慢地伸手进自己的口袋里——
“凌老师，曹程慧从前段时间开始就一直在欺负我。”林晚说，“她把我摁进泳池的水里，想要憋死我，后来我浑身湿透了，被锁在关了的游泳馆里……”
“那你不是还没死吗。”凌老师打断林晚说的话，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尖锐和急迫，迫于自己微末的良心，她安抚道，“林晚啊，老师知道的，像是你们这样的年纪，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很正常，你也要时刻记得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
“可是她想我死。”
“可是她是一个好孩子啊。”凌老师说，“她有好的出身，好的家庭，生来就跟你这样的孤儿不一样。”
“她有好的出身，所以她就有权利霸.凌我吗？”林晚质问，“还是老师因为她家庭好有人撑腰而不敢管？！”
“闭嘴。”凌老师被戳破了心思，开始恼羞成怒，“怎么跟老师说话的？还是你想被罚做蹲起？这件事情不许提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师这个身份在学校就有一定的权威，有些老师地脸面受不得学生的刺.激。
林晚深深地看了凌老师一眼，她虽然长期待在实验室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但是她在某些时间段也感受到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老师的威胁和同学的压制下，承受的巨大压力。
“老师，我问你，如果我真的被她逼死了，你才会觉得她有错？”
这不是林晚的心声，却是原身无助地问询。林晚始终觉得原身的离开跟凌老师也有莫大的关系，她想要将原身的这个问题问出口。
“那你就去死好了。”凌老师说。
明明是这么严重的话，却被凌老师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了。
林晚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凌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察觉到在伤害林晚的时候，她似乎升起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感受，在学校内，教师和学生天然地带着管理和被管理的属性，凌老师刚刚察觉到的这种支.配.感让她摇摆了一瞬心神。
“不敢死对吧。”凌老师往林晚的心上扎针，她警告道，“那就忍着、趴着，给我安分点。”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凌老师以为是同办公室的同事回来了，她收敛的脸上的狠厉之色，板着脸对林晚说：“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了，再有下一次，你就回家自学吧。”
凌老师打开反锁的办公室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顾清嘉，她笑了笑。
像是顾清嘉这样学习好家事好还不会给老师惹麻烦的学生，凌老师看到其他老师教到，别提多羡慕了。
对于这样带着光环的孩子，无论在学生还是在老师中，都是耳熟能详的风云人物。
“小顾啊，你来找谁？”凌老师说，“你们班班主任现在不在，应该是上课去了。”
凌老师的态度算得上是空前地温和，但是顾清嘉并不买账，她看了凌老师一眼，说道：“凌老师，据我所知，林晚同学是受害者，但是却被叫到了办公室，同学们都很着急，想让我过来帮忙解释一下。”
“我也只是叫林晚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凌老师笑着回复，“我们班的事情都传到你们班去了？没什么事情，都是小事。”
林晚脚上被凌老师踹到的地方但凡一动就会有尖锐的疼痛，她原本自己还强忍着，想着怎么样才能保留证据让凌老师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顾清嘉一来，不知道为什么，林晚内心的委屈就不受控制地奔涌了出来。
“老师刚刚踹我。”林晚说。
“让我看看。”顾清嘉本来就察觉到了林晚的不对劲，林晚的唇色比之前要苍白得多，凌老师回想自己刚刚踹的那一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想上前阻拦的时候，顾清嘉已经轻手轻脚地卷起了林晚的校服裤腿——
林晚小腿接近膝盖的位置已经泛出了青紫色，映出不正常的玫色斑点，顾清嘉面色一沉，看向凌老师，凌老师先是回避了一瞬眼神，但是很快又兀自镇住了：“没想到就你这粗糙的身板还这么细皮嫩.肉的呢，我刚刚也就只是轻轻地踢了一下——”
“我们这边会做伤情鉴定的。”顾清嘉从来不觉得林晚的事情是小事，凌老师没想到竟然还碰见了一个硬茬子，她慌忙拦住顾清嘉打电话的手，顾清嘉的坚持让凌老师失去了原有的分寸，她大声呵斥道：“你敢？”
“我这边叫了家里的司机，他马上就到。”顾清嘉说，“现在快下课了，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还请凌老师不要拦着我们去医院。”
看到凌老师不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顾清嘉轻声问林晚：“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林晚录音其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她也是坚强的人，本应该自己走，但是顾清嘉的温柔给了她无限的倚靠，顾清嘉像是一座温柔的青黛色的山峦，坚定着支撑着林晚，让林晚可以在她的身边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林晚本该拒绝顾清嘉背她，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其实还没有熟悉到那样的地步——
或者是说，其实是林晚单方面地对顾清嘉熟悉，但是顾清嘉对林晚的印象，想必只是停留在一个家室比较可怜的同学上罢了。
但是林晚不管，她就是想任性一回。
林晚轻轻地点了点头，疼痛再也抑制不住，在她靠在顾清嘉背上的那一刻，眼泪瞬间沾湿了顾清嘉的衣服。
顾清嘉的身子僵了一瞬，她轻声问：“疼吗？”
“疼，”林晚说，“疼死了。”
“乖。”顾清嘉轻声说，“我们马上去处理。”
……
凌老师咬牙看着两个人离开办公室。
不过她这边自然也留着后手，她只要说林晚是自己在走楼梯的过程中摔倒的就可以了，就算林晚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也不会威胁到她。
“真是麻烦。”凌老师想了想，自己上次收来的那个化妆品套盒还没有来得及用，她得赶紧去找领导，假借送给他夫人化妆品的名义，把这件事情通通气，至少不要捅破年级组这一层。
对于给她带来麻烦的曹程慧，凌老师想了想，还是需要再收几个套盒来才可以，毕竟也是因为为了给曹程慧撑腰，她才做的这样的事情。
凌老师拨通了曹程慧妈妈的电话：“喂，是我，慧慧的班主任凌老师。”
凌老师本以为这次的事情会像是之前的无数次那样毫无水花，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后续的一连串事情根本不由得她掌控。
也是，像是她这样的害群之马，早就该被剔除出教师队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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