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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月桂跑得一身臭汗,气得把棍子一丢,坐在太师椅上开始哭鼻子抹泪,“我是看明白了,这个家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你们爹早就生了异心,你们一个个的不帮亲娘,反而和他们一伙儿!行,行,你们既然这么排挤我,我就走!我回娘家去!飞飞,飞飞,收拾东西,咱们回曹谭镇!”
柳馨儿头疼得不行,之前一直劝曹月桂,告诉她聂姑娘只是给铺子做工的,等于一个赚钱多一些的女掌柜,她给铺子赚钱是她拿走的几倍呢,这是柳记赚啊。
原本已经把曹月桂哄的差不多,结果柳徵回来一顿气,又给曹月桂刺激了。
大哥大嫂听说娘在这里发飙,直接躲着不朝面,生怕连累他们不清高了。
以前曹月桂也是一跟柳老板怄气就说都排挤她,用完她就丢过墙了,她要回娘家。一开始柳老板还劝她,一来二去也劝不动也烦了,只要她发飙就躲着。
曹月桂就跟闺女儿子哭诉,女儿还好能体谅亲娘的辛苦不易,儿子那就是叉烧啊,他们能体谅什么?大儿子只觉得她一会儿暴躁如雷一会儿哭哭啼啼跟戏台上的丑角一样,他躲着。二儿子更是一听说她发飙,立刻跑得比兔子还快。
如今也就三女儿还没出阁,在家里能劝劝她,可这会儿柳馨儿也劝不动了。
曹月桂又开始骂聂青禾,“都是这个小浪蹄子,一个丫头家家的不好好在家里呆着,非要抛头露面到铺子里赚钱。”
柳馨儿听着刺耳,“娘,跟人家聂姑娘什么关系?人家给我们赚钱了啊。我听爹说因为聂姑娘,我们这几个月赚比以前多多了。”
曹月桂见女儿也开始向着外人,越发气恼了,她大声道:“她帮我们赚钱不是应该的?不赚钱她怎么抽成?她给我们赚,难道她没赚?谁家掌柜的是拿抽成的?谁不是都拿工钱?年底拿红包?”
柳馨儿捏了捏额头,对骑在墙头上的柳徵无奈地招手,“二哥,你别蹦跶啦。这传出去,不定让人笑话成什么样子呢。”
丢人呐。
柳徵:“笑话怕什么?反正我不能挨打。”
柳馨儿仰头对他道:“二哥,你要一直这样吗?一辈子吊儿郎当做个纨绔,正事儿不做,专门吃喝玩乐。现在家里还有钱给你挥霍,如果我们真的失去大掌柜了,靠爹能撑这么大的摊子吗?还是你觉得要靠我们那些舅舅表哥的?”
当年曹家和柳家也是世交,曹老板心疼独女,就把家里生意分成三份,两份给了儿子,一份给了闺女当陪嫁。
因为有了曹家这份助力,柳家的生意也开始做大,成为了金台城的那六分之一。
可曹月桂也一直以此为依仗,把娘家的堂弟、堂侄子等都扒拉过来,给她当亲信。
她也不想想,亲兄弟都不用的侄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她倒是拿着当宝,她陪嫁的那些铺子,现在让她那堂弟、侄子的给管得差点黄了,要不是大掌柜出手相助,十年前那铺子就关门大吉了。
柳馨儿觉得很累,她自己苦心经营的好名声,无非是想谋一门更好的亲事,不要再过亲娘的这种日子。
可今儿亲娘这么一闹,到时候满城都传他们家的这些笑料,还不定怎么被人笑话呢。
她心力交瘁,也觉得心灰意冷,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算了,你们随便怎么样吧。娘你只管闹,你若是觉得你亏了,你就让我爹把你当年的加倍还给你,你给谁都行。二哥你也随便去鬼混,你只花家里的银子,却不承担家里的事情,你算什么男人?怪不得人家聂姑娘看不上你,就是我,我也看不上你这种坐吃山空的纨绔啊。”
柳徵:“…………不时,你、你骂我……”他到底是心虚理亏,竟然不能大声反驳。
他看着妹妹垮着俩肩膀出去,原本极为注重仪表的妹妹,居然也跟被击溃了一样塌着肩膀,他突然就有些难过。
曹月桂还在那里哭,哭男人不是个东西,哭儿女胳膊肘子往外拐,一个好人也没,谁也不体谅她。
柳徵跳下墙头,走到她跟前,犹豫了一下,道:“娘,你别哭了,大不了以后我少玩一些,跟着大掌柜学学做生意。”
曹月桂一怔,啥?老二这是傻了?竟然说这话?以前每次让他跟着学做生意,他都烦得不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怎么这会儿突然说要学做生意?她抹抹泪,“老二,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她还伸手摸他额头,看看烫不烫。
她是真的不顺心,所以就作就闹。
刚结婚的时候,他们着实过了两年甜蜜的日子。可后来男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倒头就睡,再后来还得时常出远门。
后来她听嫂子的,怕他在外面被那些坏女人勾引,就指派了个模样俊俏的丫头跟着他,算是通房。
等那通房真有身孕以后,她又嫉妒得不行,可谁都觉得正常,谁也不体谅她,也没人安慰她哄她。这种情绪积累在心里,就越来越严重,为了跟男人怄气,她就再给他找一个俊俏的,倒是看他还宠前头那通房的。
男人倒是来者不拒,这个也收了,那个也不丢开,还都有了身孕。他只感激她大度想得周到,却没想过她那一肚子气。
等他意识到她有一肚子气的时候已经晚了,先前那通房怀着孩子被她磋磨了一次,结果孩子掉了,通房大出血没了。
男人像是被吓着了,倒是不再去睡通房,但是对她也有了芥蒂和嫌隙。
她那时候也是说不出的滋味,有害怕、内疚、懊悔、心虚、痛苦、埋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希望他能安慰她,能跟她说她不是一个坏人。
可他再也没有刚成亲时候的体贴和柔情了,闲话都少说,甚至见她都带着一点畏惧,可能也有厌烦。
她又气又难过,索性就把那个通房抬了姨娘,还给他生了老三。
可那个通房后来也病死了。
她说再给男人纳个年轻的妾室,他又不肯要了,但是对她怎么也亲近不起来了,相敬如宾的。
天长日久的,她就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扭曲,脾气越发暴躁,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顺,谁都不和她一心,谁都欠她的。
现在这个不听话的二儿子突然说要学生意了?
曹月桂还有些不适应,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听错了。
柳徽:“行啦,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好好做的,不会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虽然他不想学做生意,也知道做生意很枯燥无聊,没有玩耍好玩,可他……跟三妹说的一样,他这么大了,的确应该承担责任了。
人家聂青禾小小年纪就去铺子抛头露面做工赚钱,一个女孩子要抛头露面得多大的勇气?她肯定不想,肯定也很难过煎熬,可人家都能坚持下来,他为什么不行?
难道他不如一个小女子?
曹月桂这么一闹,第二日大掌柜和柳老板回来以后,就很无语。
曹月桂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我没去铺子指手划脚,没违约”,让大掌柜哭笑不得。他知道这不是老板的意思,只是曹月桂间歇性抽风,所以他也没法生气,更不能说什么不管柳家生意的气话。
柳老板一个劲地跟他赔不是,还要去给聂姑娘赔不是,柳大掌柜拦住了他,让他不必这样,聂姑娘那里他负责去解释。
柳老板看着曹月桂,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知道她有些刻薄寡闻,脾气不好,却从来没想到她这么没脑子地犯蠢。当年明明也是个聪慧伶俐的姑娘,怎么就这样了?
他倒是也没怪责她,铺子作坊也没损失,顶多是聂姑娘受了气得去安抚一下,柳如归会搞定的,大不了多给聂姑娘一些好处。
等柳大掌柜走了以后,柳老板对曹月桂道:“如今家里铺子也不少,你要是想管,就再给你两个。”这样基本就是她当年陪嫁的三倍了。
曹月桂听着很是心寒,又不知道怎么沟通,他要是骂她怪她和她吵架,她还能借题发挥,可他总是这样,她就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怎么看都是她错了。
她就梗着脖子,“谁稀罕你的铺子,哼,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我没人帮。老二说他要去学做生意了!你要给就给他管吧,免得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谋算了去。”
说完,她气呼呼地走了。
柳老板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自己儿子肯学做生意难道他不高兴?怎么让她一说,好像他防着她和儿子一样?
柳大掌柜回了铺子,此时聂青禾刚下美妆课。
秦宝莲昨儿就听说柳记铺子的闹剧,她还想来嘲笑柳馨儿,结果发现柳馨儿根本没来上课。她就想跟赵美云说,赵美云却一点不想说人家的糗事,直接岔开话题跟她请教化妆。
秦宝莲凑到聂青禾跟前去,笑道:“聂姑娘,你去我们家好吗?去我们家,你想干啥就干啥,”
聂青禾笑道:“多谢秦小姐好意,我有其他打算呢。”
秦宝莲耳朵立刻竖起来,其他打算?是不是要离开柳记了?她得回去跟爹说,让爹把聂青禾请去,这么一个财神,要是去自己家,那自己都跟着长脸!
她还想跟聂青禾说些什么,这时候柳大掌柜回来,说找聂青禾,她只好作罢了。
聂青禾去了大掌柜的账房,笑道:“大掌柜的烧蓝做好了吗?”
大掌柜笑了笑,“有仙姑的法子,能不成么?已经差不多了。”
聂青禾就恭喜他。
大掌柜说多亏了她,否则他们决不能这么快就烧制出来。
聊了几句烧蓝的事情,柳大掌柜就开始跟聂青禾说跟赵家合作的事儿,“前两天我抽空去跟赵祯澄聊了聊,他那意思想让你只跟他合作,我觉得这样不妥。就算他能保证可以长期实行这样的合作方式,但是对你还是没有保障。我给他提了一个多方合作的方式,就是铺子归你管,其他人拿钱入伙,年底大家一起盘账分红。一旦入伙,三年内不许撤出,若要撤出就得放弃一半本金。你瞧着如何?”
他丝毫没把聂青禾当小孩子,而是非常认真地跟她讨论。
聂青禾又提了几个自己的建议,她要自己找人负责生产,不只是配方的问题,生产至关重要,她得自己能说得上话使得上力气。如果是赵家的作坊或者是其他人,到时候做得不行,她如果使唤不动他们的人,那就很麻烦。她不可能让人在生产上卡住她的脖子,产品是企业的生命线。
柳大掌柜很支持她这个决定,“行,你放心,我来帮你说。”
他怕聂青禾人小力微,说话分量不够,那些老板们敷衍她,所以他来替她开路。
聂青禾没想到大掌柜会这样尽心尽力为自己打算,她感激他,所以也投桃报李,决定把目前跟柳记合作的产品还留在柳记,这样也不至于让人家说大掌柜帮着外人。
柳大掌柜却又说起了这些,他笑道:“大娘子就是那么个人,脾气大,不大聪明,你别和她计较。”
聂青禾笑道:“当然不会,咱们是生意人嘛,在商言商,其他的都可以放放。”
柳大掌柜:“既如此你的生意都按这个法子来办,我们拿钱入伙,拿货凭本事卖。”
他主动开口,免得聂青禾为难。
聂青禾还想说什么,却被柳大掌柜打断了。他道:“柳记是做首饰起家的,洗发膏、彩妆这些不是很契合。柳记也没有专门的作坊和工匠,还是你来做。如今铺子有了烧蓝首饰,这是一大进展,也是你的功劳,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聂青禾笑起来,“那就多谢大掌柜。”
既然到了这个契机,那她还是分出去单干得好,免得和东家有罅隙,以后大家都不愉快。
她又说起珍珠的事情,其他的还无所谓,哪怕张婆子都可以留给柳记,反正她们勾发网就赚工钱,柳记也不能苛待她们。但是珍珠不一样,她得罪了大娘子,珍珠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柳大掌柜略一沉吟,“成,这个我去说。大娘子其实没那么不讲理,她就是过得憋屈找茬儿发泄发泄。如今我听说柳徵要到铺子里学生意,想必她会高兴。”
聂青禾就拜托他,并且告诉他,自己愿意垫付25-30两银子帮珍珠赎身。
大掌柜自忖没看错她,这丫头真是个不简单的,有胆量有智慧,值得结交。
柳大掌柜晚上又亲自去了一趟堂兄家,直接去找了柳老板和曹月桂,跟他说赎珍珠的事儿。
曹月桂虽然不在乎一个珍珠,但是总是还觉得有口气出不来,觉得被聂青禾下了面子,“怎么,她想拆伙?我跟你说,可没那么容易的事儿。她要珍珠行,但是她不能走。”
柳大掌柜也不生气,只是道:“人家聂姑娘本身就是和咱们合作,没卖身给咱们铺子,契约签得也清楚。”
曹月桂还想撒泼,但是看柳老板皱眉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她就忍住了。
柳大掌柜又道:“咱们做首饰的,做那些清洁品不太合适,回头聂姑娘自己开铺子,咱们六家都可以拿钱入伙。”
这是他支持聂青禾分出去另起炉灶了。
聂青禾投靠柳记,原本就是冲着他去的,也是和他签订的文契,并没有跟柳老板有直接接触,所以现在聂青禾要单出去,也只需要大掌柜同意,根本不需要柳老板点头。
柳老板懂这个,却惋惜得不行,叹息:“赵黄两家早就想抢聂姑娘,这会儿如了他们的意,聂姑娘是棵摇钱树啊!”
曹月桂顿时肉疼得不行,摇钱树这是要跑了?以后不给她家摇钱了?她顿时心慌得不行,想让男人把聂青禾留下。
既然大掌柜出面,柳老板自然要给他面子,再说他对三儿子身边的丫头也没什么印象,赎身还是干嘛的他也没什么兴趣。
他让人去叫了柳徽来,问问他愿不愿意放珍珠走。柳徽自然愿意,他之前就同意珍珠赎身的,还把珍珠的月钱都给攒着呢。这会儿见父亲同意,大娘阻拦不住,他心里很为珍珠和聂青禾高兴。
既然说定了柳老板索性好人做到底,给大掌柜和聂青禾面子,免了珍珠的赎身银直接把卖身契给了柳徽。
“既然是你的丫头,你自己处置吧。”
柳徽忙谢父亲和大娘开恩,又谢大掌柜帮忙说项。
曹月桂讥讽道:“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儿,你自己放出去以后没丫头别说受了谁的苛待。”
柳徽恭恭敬敬地道:“大娘放心,儿子绝不会抱怨什么。儿子以后也不需要丫头。”
柳老板和大掌柜都露出欣赏的眼神,这让曹月桂看得很不爽,忙把柳徽赶走了,又让人悄悄去喊二少爷柳徵过来。
柳徵正在后悔自己说要学生意,怕柳老板亲自带他,到时候少不得每天挨骂甚至还得挨打,那就难熬了。
他不想跟自己爹学,他想跟着大掌柜,大掌柜为人宽厚和善,从来不打骂人。而柳老板对谁都温和宽厚,对他却格外严厉,甚至还会动手打他,所以他不喜欢自己爹。
这会儿听说大掌柜在,他立刻跑过来问好。
大掌柜笑道:“柳徵这是想通啦?肯学生意了?”
柳徵点点头,自己能输给一个小丫头?“还请大掌柜多教我。”反正不跟着亲爹学。
大掌柜捋髯微微颔首,突然有了主意,他笑道:“聂姑娘回头要开个新铺子,我们几家都可以出钱入伙,作坊和铺子她自己管,也需要招掌柜伙计们,我瞧着柳徵可以去做个伙计。”
柳徵:“???”
作者有话要说:聂·摇钱树·财神·青禾:自己当老板,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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