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还在一边唠叨:“今日虽说日头很好,可总是有风的,你身子不佳就
要多穿些,省的病了又要折腾你院里的人了。”
韩倾歌的头跟那和尚敲木鱼似的一点一点,瞅见她这幅样子,大太太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伸过一个指头戳了戳韩倾歌的头:“你这妮子,现今是愈来愈鬼灵鬼精的了!”
王嬷嬷凑上眼前,接下大太太的话头:
“小姐这是聪颖,就跟咱们涯公子似的,指不定咱们四小姐是个神童才女呢。”
“说什么神童才女!”大太太嗤鼻,摆了摆手:“我不指望她如何聪颖
,只要能保住自个,一生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作为女儿家,过于聪颖…”
她眉宇其中带了一丁点忧虑,轻叹了口气:“如果过于于聪颖,不定是件好事!”
此话说的倒不就像大太太向来的样子了,她往日里在旁人看来似乎全是愚钝懦弱的。
韩倾歌抬头盯着大太太的容颜,心中突然通透了。
在这样深宅院里出来的人,真有谁是傻子呢?
该知道的不应知道的,大概都会了解一二的。
不过她并不确定大太太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本领不及。
等到两人上了车驾到了佛堂,她还未能从这个问题中回了神。
直到大太太都已经下了车,她被抱入了佛堂之时,她才真正的回了神了。
这个族内的佛堂是用来收留族内修行的女人,所以建造的不抵太寒碜。
这时大约是辰时初,佛堂里面的人早已做完了早课,这时正是清闲之时。
这族里的佛堂原就是用来清修的,避离了喧闹的街道,也向来不太有人来。
所以这时她们的车驾刚一停在门前,便引来在门前扫灰的小尼姑新奇的眼光。
罗兰原先躲在陈婆子的后边,一直避着王嬷嬷。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谁的话都敢噎回去,可就偏偏怕极了自个的亲娘。
这时孙家嬷嬷的眼光飘来,她忍不住身后一片发凉,急忙小跑上前同那小尼
姑讲话:“你回去禀报道长,就说韩府贵人上门。”
那小尼姑显然没怎么见过世面,瞪着一双大眼直愣愣的盯着她们,
直到罗兰催了两次之后,才撒开腿往里面跑去,连手里的扫帚掉在了地上都没有拿。
她这样子,弄得罗兰也呆住了,呆呆的瞧着地上的扫帚,忍不住嗤笑出声。
孙家嬷嬷咳嗽了一声,她便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乖乖的会去了陈婆子的身后站着。
孙家嬷嬷换上笑脸,扶着大太太的手:
“太太,这小佛堂甚少人来,往日没关系章程,咱们不如先行进去吧?”
大太太点了点头,一行人走未到一下子,便瞅见那道长带着几个尼姑出来迎接了。
她边走,嘴上还边说着:“不明太太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走在近到来,大家才看清这个道长的样子。
她面目随和,总是带着笑的。
身材十足的丰腴,比起旁人不止是肥了一点半分。
只是那小眼中时不时的透出光芒,突显不似佛家门生,倒是一双十分精明
的市井嬷嬷的样子。
罗兰在一边小声的嘀咕:“这哪里就像道长了?”
不巧这时大家都没讲话,此话便被人听的清清楚楚了。
那道长看了一眼罗兰,眼眸却仍然是眯着的,似是睁不开一般。
旁人瞧不清,只是被盯着的罗兰原来是瞧清楚了,
那眼光让她身后一寒,情不自禁的往陈婆子的身后凑了凑。
她心中默默地嘀咕,这样的人,哪里就像佛门出来的?
要说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她反倒更相信!
大太太浅浅一笑,同她施礼:“小妮子不懂事,道长休要见怪。”
那道长两手合十,
念了一声佛:“太太太客气了,出家人戒嗔戒
怒,何来见怪一说?”
她浅浅侧身:“太太何不一起进屋再讲话?
这佛堂朴素,却也难得的清静。
那后山的泉水清冽,泡出来的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道长如此说,那我也说不得要喝上口了,
否则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吗?”
那道长笑着点头附和,转头不经意的求教:
“此处庙小,又是偏僻之地,太太到来实在是让这佛堂蓬荜生辉。
不过…不明太太此次到来,所为何事?”
被问到这个缘由,大太太愣了一下子,
眼光不自主的往韩倾歌的身上瞟了一眼。
待转回来之时,她忆起了自个之前考虑来拜访的缘由。
“听闻道长是族中旧人,所以才会在云游之后落脚咱们族中的佛堂。
道长声名在外,我是耳闻道长过不了几日便要进京去了,
所以才想趁着道长还未上路之时来同道长说讲话,
喝茶谈经,以解心中郁结罢了。”
听大太太这样说,那道长侧过头来细细端详了她一眼,眼光中若有所思。
只是嘴上原来是客客气气的:“太太既有此意,贫尼自会奉陪。
现今能静下心来听佛法念经的人实在是不多了,太太既然愿意,
这是件雅事。
如果太太能从中有所得有所思,从而解开郁结那便更好了。”
入了屋内,便有小沙尼端了沏好的茶上来。
现今人虽都已经习惯了高椅,
然而在相对品茗之时,往往都还是延续了跪坐的章程。
那道长端起瓷杯,作出请的姿势:
“太太,这茶叶是后山农家种的,虽比不上那些名茶,喝起来却也清冽生香。
”她挑了挑眉:“太太可以试试。”
大太太点头,轻啜口,面上现出惊诧的神色。
“这茶…”
那道长浅笑着看她:“太太品出来了吗?”
大太太眉心轻皱,合上嘴不讲话了。
这茶极苦,甚至比得上苦丁茶那般的苦味。
可是合上嘴之后,浅浅吸气呼气,一道清甜冷冽的滋味便慢慢地升腾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这并非茶罢?”
“是茶,抑或不是,又有何区别?”道长抬眼瞅了她一眼,手里摆弄着面前的茗器。
她的举措如行云流水一般熟练当然,显然是常做的。
“只要太太喝的好,它是不是茶全是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