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年代,母子不伦都是人们不能接受的道德底线,刘佳佳爆出来的消息让人侧目。
那时智能手机刚开始普及,正是各个新媒体打江山抢占市场份额的时代,童养媳、乱|伦、忘恩负义,挟恩图报,每一个词拿出来都能单独写一篇博人眼球的新闻稿,媒体们又岂会错过?
最妙的是当事儿全都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哪怕新闻稍微有些失实,也不虞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于是标题耸人听闻的报道一篇接一篇把田青母子同刘佳佳的矛盾大书特书,极尽狗血之能事。
刘佳佳在含血喷人!我跟我儿子是清白的,我们就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一对母子,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那些事儿!
乱七八糟的报道激怒了田青,愤怒的她冲进了刘佳佳的大学里,闯到了教室中,她扯住刘佳佳的衣领要刘佳佳跟众人解释清楚。
“田妈妈,我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刘佳佳脸色惨白眼圈通红,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她面对着所有的师长同学颤抖着声音解释:“田妈妈说得对,她同小壮哥哥是清白的,是我不对,是我在胡说八道。”
“你们都听到了吧?啊?全是她在胡说八道!我跟我儿子根本没那种事儿!”田青神情狂乱地四下环顾,她拼命想要博取众人的赞同,洗刷蒙在自己母子身上的不白之冤。
一个是神情癫狂气急败坏满脸横肉的胖大妈,一个是眼含热泪盈盈欲泣忍辱负重的女大学生,围观的学生和老师会相信哪个可想认真,面对田青的期盼,他们却对她怒目而视:“你个疯子,快放开刘佳佳同学,你再威胁她,我们就报警了!”
一片混乱中接到通知的校警赶了过来,一个干瘦的女校警扑过来一把拉开刘佳佳后,两下就把田青打翻在了地上,她这举动受到了学生们的鼓掌欢呼和连声赞扬,女校警把田青两只胳膊扭到背上用膝盖顶住她的腰,满是厌恶地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母亲?同为母亲的我都替你感到脸红,你真是玷污了母亲这两个字。”
有学生用手机把这场冲突完整地记录了下来,田青母子少不得又上了一次新闻。
田青母子成了社会红人,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对他们不利的报道,新闻下面也是网友们清一色儿的骂声。
每一篇新闻都这么写,每一个网友都这样骂,说的人多了,这事儿仿佛就变成了事实一样,连田青他们生活的小城里,都没有人相信她们母子是正常的了。
田青以后再出去摆摊儿,没顾客上门不说,路过她摊位的人都摆出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对着她指指点点,早点摊和宵夜摊自然是开不下去了,母子俩个彻底的没了生活来源。
赵小壮父亲死得不名誉,他又残了一条腿,自小都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其实这是个内心极度自卑的青年,他没有正经上过学,为了还债和供养刘佳佳,母子俩个起早贪黑,连睡个囫囵觉都是奢侈,自然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去同人交际,他连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
面对铺天盖地的骂声和生活困境,赵小壮彻底崩溃了,他把自己反锁在了屋子里,吞进去了二十七根铁钉,最后因内脏出血而一命呜呼。
见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田青疯了。
为了这个儿媳妇,她们母子俩卖早点,卖宵夜,每日里买菜,洗菜,切菜,和面,包包子,从早到晚忙个不休,为了不耽误生意,一天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得分成两次,连一件超过一百元的衣服都没有买过,辛辛苦苦十几年,她竟是给儿子供养了一个要了他的命的冤家?
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田青彻底疯了,她嘴里唠唠叨叨不停地念叨着,每日里在小城里四处乱走,一日她又闯到了马路上,被疾驰而过的汽车撞死了。
王青青摇了摇头,看着旁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刘佳佳撇了撇嘴,这小姑娘长得眉目宛然很是漂亮,只看外表,谁又能想到她以后会做出那么恶毒的事儿呢?
刘佳佳哭得肝肠寸断,连午饭都没心思吃了,王青青却不管那么多,吃完满满的两大碗饭,消了一会儿食后赵老太就打发大孙女来喊她出发了,她交代小壮待在家里好好看书学习,抓小鸡儿一般拉住刘佳佳的胳膊,汇合了田青的婆婆还有兄弟妯娌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后街的刘家去了。
到了刘家,却是铁将军把门,王青青眼珠一转:“刘大媳妇在酱油厂接了刷瓶子的活儿,咱们去那儿找找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酱油厂去了,果然在酱油厂的工棚里找到了刘家人。
刘大媳妇抱着儿子在督促几个闺女刷瓶子,刷瓶子是计件的活儿,刷得越多,挣得越多,她怕闺女们偷懒,只要有空就会抱着儿子来监督。
“好你个刘大家的,养童养媳是犯法的!你糊弄我儿媳妇订下个童养媳,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赵老太一出口就先发制人:“你是不是要害我们老赵家!”
赵老太的一声喊声音可不小,酱油厂的工人全围拢了过来看热闹。
“哎呀呀赵大娘!”楞了一下的刘大媳妇把儿子从右手换到左手,一拍大腿叫起了撞天屈:“你老可冤枉死我了,咱们都是亲家了,我害你能有啥好处?”
“你别花言巧语!”赵老太拉着个脸:“我告诉你,我去派出所问过了,养童养媳是妨碍婚姻自由,犯法的,妇联就专门管这个,你们家孩子要是继续呆在我们家,那妇联和法院的都要找上门来了。”
赵老太当然没有去派出所问,不过这些事儿都是田青她妈说的,亲家母是省城人,赵老太相信亲家母说的都是真的。
“这,这不能吧?”刘大媳妇不信:“这孩子自己也同意,咋就犯法了呢?”
“你要不信,就去妇联和法院问问。”赵老太脸拉得老长:“我搁这儿等你。”
“这,这……”刘大媳妇不敢去问,计划生育就是归妇联管,每次计划生育的到他们家来,不是要罚款,就是要捉她去堕胎,个个凶神恶煞一样,她早就被吓破了胆子。
“主要是这孩子未成年,她自己愿意也不行。”酱油厂的厂长也跑出来看热闹。
“厂子,那这童养媳真是犯法的?”刘大媳妇紧张兮兮地问,厂长是她们家的远亲,肯定不会骗她。
“真犯法,要是有人告发了你们,你们两家都少不得要被罚款教育去拘留所。”厂长点头,都是亲戚,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一二。
其实酱油厂用童工刷瓶子也犯法,刘大家的几个闺女能来酱油厂刷瓶子,都是因为他想帮衬这个穷亲戚,好歹刘大家跟酱油厂离得近,要是有人追究起来,可以辩解成孩子是来帮母亲干活儿的。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赵老太来了劲儿:“这事儿它真犯法,咱不能干。赶紧地,你把你们家孩子领回去,把聘礼还回来,咱两家这婚事就作废了,省得被人告发。”
“这事儿是咱们两家人的事儿,也碍不着别人,谁会闲得蛋疼去告发咱。”刘大媳妇不想让刘佳佳回自己家。
不想把聘礼还给赵家人是一方面,主要是这刘佳佳太费钱了。
要说刘佳佳一个小孩子,她吃也吃不了多少,自己家人多,不过是做饭时多添的一瓢水罢了,穿有自己几个女儿的旧衣服可以凑合,也抛费不在哪里去,费钱主要费在这个孩子身体虚,老生病。
自己家的几个闺女都是五六岁上就开始跟着自己在酱油厂刷瓶子,她们几个都好好的,偏这个侄女儿跟娇花一样,天凉了,在棚子里刷半天瓶子,回去她就发烧,给她看了病拿了药,病好了让她再来刷半天瓶子,回去她又咳嗽,她刷瓶子挣来的那几个钱,还不够给她吃药的零头呢!
再一个刘佳佳今年七岁该上学了,一上学,书本用具校服,哪样不得花钱?自家四个闺女只有两个能上学,亲闺女都上不成学,还得送个侄女去上学?刘大媳妇可不甘心。
“她刘家嫂子,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佳佳这孩子,听话懂事儿,我是再喜欢不过了。”王青青一脸的为难之色:“只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小壮他爸爸没了,家里就我一个撑门立户的,我要是被抓到拘留所了,我那一屁股债和小壮,岂不是都得推给婆婆和兄弟妯娌们?这我心里可不落忍。”
同王青青一起来的赵老太和赵家的兄弟妯娌们听了王青青这话,心里都极熨帖,暗暗打定主意,一会儿定要好好卖力,争取把聘礼都要回来。
王青青接着说:“你跟我还不一样,我好歹还有这许多兄弟妯娌和老人,你们家,老人去了,佳佳她爸妈死的死走的走,家里又那么多孩子,你们两口子要是被拘留了,你们家一堆孩子可咋办?这个险咱不能冒,是吧?”
王青青的话让刘大媳妇一个激灵,自家两口子无论谁被抓进去,家里都得断顿,这个险确实不能冒。
“可是那聘礼,我都花用了。”刘大媳妇不想把聘礼还回去,那笔钱可不算少,能把家里的经济情况缓解不少。
“那不行,你肯定得全还给我。”王青青皱眉:“这聘礼我得一家家地还回去,顺便还得告诉亲戚朋友这婚事取消了,如果我不澄清,那妇联不是一查一个准?”
事关重大,刘大也被他媳妇打发闺女给叫了过来,两口子头碰头嘀嘀咕咕好一会儿,终是不想冒险,同意了退婚。
王青青把刘佳佳推到了刘家夫妻身边儿,接下来就该送还聘礼了。
“那聘礼,我都已经花用了,就是想还也有心无力。”刘大推脱。
“花了你就再添补上,我一个寡妇失业带着个残疾孩子,你家庭条件再困难,还能困难得过我?再怎么你也比我强得多。”王青青卖惨。
王青青这边儿赵家人多势众,刘大那一边儿有酱油厂的人帮腔,两方人马你来我往,好一会儿口水仗打完,终于商定了退还聘礼的数目,赵家人当即就跟着刘大媳妇回家拿钱物。
财物清点完毕,赵家人要走了,刘佳佳拉住王青青的手使劲儿哭喊:“田妈妈,田妈妈,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好孩子,我也舍不得你。”王青青的大饼脸上尽是伤痛不舍:“你这孩子长得好看又乖巧懂事儿,我是真喜欢你,要不是怕政府来找麻烦,我是真想把你留在我家里。”
“小壮妈,你要是真舍不得佳佳。”刘大眼珠一转开口了:“你就把这孩子领你家去,我不要你的钱,咱也不说那童养媳的话,你就全当给小壮找了一个伴儿,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