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被这一棒槌给打懵了,鼻血顺着嘴角下巴滴滴答答染红了胸前的衣裳。
几个大队干部都慌了手脚,急忙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老支书,罗青青心虚了一秒后扒拉开她大侄儿,扑过去捉住老支书的胳膊连哭带喊:“老支书,您没事儿吧?”
被一棒槌给抡得头晕眼花差点儿没断气的老支书终于接上了这口气,他抬起手点着被吓呆了的孙平川媳妇怒斥:“赵秀云!你个不贤不肖的泼妇!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对待你婆婆的?”
老支书的厉声斥责让赵秀云颇为不忿,她气哼哼反驳道:“我婆婆早死了,她算我哪门子的婆婆。”
“平川媳妇啊!”罗青青一边儿掏出自己的手绢抖搂抖搂散散味儿递给老支书堵鼻血,一边儿拿手揉眼睛呜呜呜哭得凄惨:“你打骂我也就罢了,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可你怎么胆大到连老支书都敢打呢?就是你公爹在世的时候,见到到老支书也得恭恭敬敬喊上一声老大哥,你个小辈人怎么能跟他动手?”
平川媳妇被她这番指责给气得跳脚:“你个臭不要脸的哔——人!要不是你个黑心烂肺的死婆娘跟我动手,能有现在这事儿?”
罗青青红肿着一双眼睛乌拉乌拉哭得伤心,边哭边诉说:“老天啊!我活不了了!我几十几的人了,背着人你打骂我也就算了,当着这么多大队干部的面你就拿这污言秽语糟践我,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儿人伦纲常?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一头碰死算了!”
她低头弯腰要往土坯的院墙上撞,慌得大队长孙富贵赶紧拉住了她:“三婶子,可不敢呐!三婶子您消消气!”
刚才还跳脚怒骂的平川媳妇长大了嘴,傻了一样看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罗青青。
罗青青今儿咋了?吃错药了?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东西今天是要造反不成?
什么背着人打骂她,自己顶多骂过她,什么时候打过她?
这死婆娘先是把自己推到水盆里,再领了一通大队干部来家里,现在还装模作样寻死觅活,她是要干嘛?
平川媳妇咬牙切齿,死婆娘敢这么算计我,等大队干部走了非狠狠地收拾你一顿不可!
一群人在大门口这一通吵嚷,左邻右舍纷纷打开了院门来围观,前街后巷的也加快脚步往这儿赶想瞧个热闹,一时间孙家门口吵吵嚷嚷看客云集。
孙平川媳妇一看人多赶紧先发制人,她一手叉腰一手点着罗青青,唾沫横飞细数她的十宗罪,什么又狠又毒欺负孩子,又懒又馋光吃不干,只把个罗青青数落得连臭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
罗青青一句不辩只哇哇大哭,誓要把脑袋在土坯墙上撞烂。
“好了!”终于止住鼻血的老支书一声断喝,打断了孙平川媳妇滔滔不绝的数落辱骂,老头瞪大了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指着孙家木门上“光荣人家”的牌子,对着孙平川媳妇道:“你可闭嘴吧!都不嫌丢人的慌?”
孙平川媳妇还欲说什么,老支书冷哼一声径直朝孙家院子里去了:“我跟你说不着,孙平川呢?”
老孙家的一家之主孙平川就站在大门后面,老支书绕过他媳妇儿就看到了他,顿时就怒火攻心,他拿手指连连点着孙平川,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个大队干部都紧跟着老支书进了孙家的院子,孙富贵不好跟年轻的三婶子拉拉扯扯,招手叫来了旁边看热闹的两个妇女把罗青青搀扶住,郑重其事跟两个一脸兴奋样的妇女交代:“扶好了我三婶子,千万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俩妇女连连点头拥着罗青青跟在他身后进了孙家的院子,嘿嘿,这下能跟着看近距离现场版了。
门外围观众人一看这俩妇女进去了,一个个厚着脸皮呼啦啦从平川媳妇面前挤过钻进了院子里,不大的小院立刻就站满了人。
孙家院子里长凳子矮木椅摆了一地,一众大队干部神情肃穆地面南背北坐成了一排,罗青青得大队长孙富贵体恤,给她在下首也安了个座儿。
孙平川两口子也有座儿,厨房里烧火专用的一拃高小木凳,被摆在院子正当中,孙平川两口子活像待审的犯人一样被大队长孙富贵给喝喊着坐在了小木凳上。
一众人都坐好了,大队干部没一个开口说话的,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停止了窃窃私语,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沉默了半响,老支书瓮声瓮气开口了:“平川,你知道我刚进来时看到你就在门后,是个什么心情吗?”
“失望!我太失望了!”
不等孙平川开口,老支书自己就接着又开始了:“你老子,咱们十里八村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老革|命,他一生戎马十多年,回来时是个什么情形?嗯?腿瘸了,眼瞎了,他为了咱们劳苦大众的好日子,奉献了自己半辈子。”
老支书说着喘了两口气,不好!情绪太激动了,面门又开始隐隐作痛,尤其是鼻子,酸疼的厉害。
唯恐鼻子再流血,老支书赶紧把罗青青给他堵鼻血的手帕重新叠了叠又按在了脸上,看到湿漉漉快要被血浸透的手帕,他更来气儿了。
他拿手点着孙平川厉声道:“你老子那副样子,跟个废人也不差什么!你们两口子,谁都不去伺候!这事儿没错吧?还是罗青青,嫁给了你爹,伺候你老子一干二十多年了,这事儿也没错吧?”
“我们哪没伺候他!”孙平川媳妇梗着脖子气哼哼跟老支书顶嘴:“我一个年轻小媳妇,公爹当初也不老,这不是避嫌吗?”
“再说我虽然没近身伺候过,洗衣做饭可都是我的活儿,日常也都是平川近身伺候我公爹,用得着她罗青青?上赶着嫁个能做爹的老男人,天生的犯贱!”
“赵秀云!你给我闭嘴!”老支书怒斥孙平川媳妇,看到她就面门疼的厉害,老支书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瞪了平川媳妇一眼:“没问到你,用不着你回答。”
他转向孙平川恨声道:“孙平川,你媳妇说你伺候了,你爹已经过世,我也问不着他。我就只说咱乡亲们都看得到的。”
“你爹拄着拐杖出门,哪次你是跟着的?他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那一半年你爹的日子啥样,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直到罗青青嫁给你爹后,你爹出门才有了个人模样。”
周围一众吃瓜群众连连点头议论纷纷,可不是嘛,孙长山虽然又瘸又瞎,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打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跟儿子媳妇住了半年之后,那衣服邋遢的没法看,这两口子整日里都对孙长山爱搭不理,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娘死的早,你是你奶带大的,你奶临走前那几年,人糊涂的厉害,打狗骂鸡没一刻消停,老太太糊涂起来满村儿乱逛,都是罗青青抱着你的娃,跟在你奶后头照应着,你们两口子人呢?啊?”
孙平川蹲在小板凳上低头垂首一声不吭,老支书撇了他一眼气哼哼道:“你也就会这一招了,你媳妇刚才都咋骂罗青青的?你就站背后听着一言不发?要不是你点了头,你媳妇敢那样对待罗青青?”
“罗青青嫁到你们家二十多年了,送走了你奶,送走了你爹,给你抱大了一串儿孩子,她就算没生过你,没养过你,凭她做的这些事儿,你也该把她当个娘一样尊着敬着!现在你是想咋地?你奶走了,你爹也走了,你家的娃儿都长大了,你用不着她了就想把她挤兑走是不是?”
“你老子是处处舍己为人,你呢?罗青青在你家辛苦劳作了这么多年,你连个感恩图报的心都没有!任凭你媳妇满嘴喷粪作践她,你作践的是她吗?”
老支书弯着腰凑到孙平川面前,把自己的老脸打的啪啪响:“你作践的是你爹的一世英名,你羞的是你老孙家的先人呐你!”
老支书站直了腰喘着粗气道:“你看看你干的这叫啥事儿?啊?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你老子那样儿的人,咋能生出你这么个阴沉沉的哈怂来?”
这话不可谓不重,简直就跟指着孙平川的鼻子说:你压根不是你爹的儿子!一样的性质。
老支书的话惹炸了孙平川,蹲在小板凳上一言不发的孙平川腾地一下窜了起来赤红着眼珠怒视老支书:“你知道个啥?我们家的事儿你比我还清楚是不是?我凭啥孝敬他?”
“我还不会走路他就走了,一走二十年就回来过两次,我娘过世,我爷过世,我成亲,他都没赶回来就不说了,人家伤残退伍回来的都有津贴工资帮衬家里,他呢?死了多少年的战友都比亲儿子重要,给人家寄钱寄票,反倒我是一分钱没见过他的,他有个当爹的样子不?我凭啥要孝敬他?”
他这话把老支书气得晃了两晃简直要晕倒,这孙平川是没救了,自私自利到极点!
一圈吃瓜群众也是嗡嗡声不断,感情这孙家父子不和的根源矛头在这儿呢!
大队长孙富贵眼看着形式不对,站起来厉声呵斥他:“平川!咋跟老支书说话呢!”
天老爷,这个族弟真是脑子迷的厉害。
现在都讲究个舍小家爱大家,为祖国为集体牺牲奉献,自家三叔给战友遗孤寄钱寄票,多么高尚无私的行为,这个脑子不清楚的族弟对此意见如此之大,要社员们咋看待他?
他这不满怨恨的话传扬出去,自家三叔多少年的清名都要被他给毁掉了!
孙富贵上前几步走到孙平川跟前低声交代他:“注意分寸,别胡说八道!”
好在孙平川还没脑子糊涂到极点,被孙富贵提醒过后他鼻子里喘着粗气又恨恨地坐回到了小凳子上,继续低头垂首一言不发。
老支书转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孙平川冷冷地说:“我不管你对你爹有啥仇啥怨,我只管眼巴前儿活人的事儿。罗青青是你爹明媒正娶有结婚证的媳妇!她伺候走了你奶,你爹,她于你们孙家有功劳,你就得把她当亲娘一样尊重孝敬。”
老支书伸手指着平川媳妇道:“赵秀云!你前婆婆早死了,你这个后婆婆给你带大了一串儿七八个孩子,她就是你婆婆!”
“咱们是新社会,不兴婆婆虐待打骂儿媳妇,更不兴儿女不孝顺不赡养老人!你俩敢再打骂作践罗青青,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找你俩算账!开会批|斗坏分子就把你俩也拉上去!不信你们给我试试看。”
他说完了站起来要走,罗青青赶紧站起来哭得稀里哗啦跟他道谢:“多谢支书,要不是还有你们这些为民做主的大队干部,我可真的只能去死了。”
“弟妹呀!可不敢这样想。”老支书和颜悦色对她道:“你还年轻着呢,咋能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呢?有啥事就来大队部找人,人民干部为人民,我们肯定给你做主。”
罗青青含着眼泪猛点头,等送走了一众大队干部并一群吃瓜群众,罗青青总算送松了一口气,这一上午的唱念做打真是把她累坏了,中午吃点儿好的补补吧。
她转回身来看着赵秀云慈爱地微微一笑,要不是这好儿媳那一棒槌,老支书哪儿会这么拼命地维护自己呢?
“平川媳妇,刚才你抡老支书那一棒槌太得劲儿了,干得漂亮,中午了,赶紧做饭去,今天中午我要吃鸡蛋白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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