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飏走近那片蘑菇丛,随手摘了一株,发现与平常可食用的蘑菇也没什么区别,连样子都是一般丑陋,并不是那种毒蘑菇常有的鲜艳之色。
不过升叔、狗儿他们说有毒,那肯定是有毒了,毕竟这么一大片就长在这里,连动物都不会吃。
小心绕过那片毒蘑菇,四人继续前行,刚走两步,狗儿便示意大家安静,当是发现猎物了。
此时卢飏三人皆在后面,没法看清到底是什么猎物,单就狗儿的表情来看,应是个大家伙。
众人屏气凝神,丝毫不敢动作,生怕惊动了猎物,但见狗儿缓缓抽出箭羽,搭在弦上将弓拉满,然后眯眼瞄准,尽管姿势很威武,但有了前次的失手,卢飏对他这一箭也不报什么希望。
狗儿一家姓袁,不是本地人,据卢飏老爹说,他们是逃亡的军户,明朝后期,卫所制度崩坏,军户生活艰辛异常,逃亡的不在少数,官府也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狗儿大名叫袁承志,与卢飏同岁,自小便和升叔学习刀剑,不过火候和升叔比起来,还差的不少。
升叔勇武,一把大刀耍的出神入化,人送外号“袁大刀”,但就是这样的猛士,却也被逼得逃亡。
卢飏觉得,大明的军士并不比鞑子差多少,但缺饷缺粮、将官奴役,再加朝廷重文抑武,便将这支曾经征战漠北的虎狼之师糟蹋成了如今的这番模样。
将官贪生怕死只为求财,军士浑浑噩噩只为糊口,上下皆不知为何而战,信仰崩塌,便是韩信在世也是无能为力了。
卢飏神游之间,狗儿那支羽箭已然离弦,随后便是一声悲惨鹿鸣,卢飏欣喜,但随后又响起了奔跑的蹄声。
他娘的,到底射中没有!
没等卢飏看清,升叔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先踹了狗儿一脚,随后又追了出去。
“中了后腿,但没射中要害,那鹿受伤跑了。”
狗儿捂着屁股,有些尴尬的往鹿逃跑的方向指了指,随后三人便也跟着追了出去。
伤了一条腿的鹿,跑的不快,四人远远坠在后面,只等那鹿失血过多无力倒下。
此时,卢飏两眼通红的看着那远处一瘸一拐奔跑的小鹿,眼睛里像是看见了五花肉,还是烤熟的那种,滋滋冒油,当下加快脚步。
四人追到日头西斜,已翻过了三个山头,那头鹿终于倒下了,待众人上前收拾,却陡然一惊。
鞑子!
狗儿有些惊慌的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大约十余名鞑子正在山间谷地休息,同样二三十个大明百姓则被用绳子串在一起。
此地已经距离大路不远了,那些鞑子正是在山间道路旁休息,看样子是不知从何处劫掠了大明百姓,正准备带回草原当奴隶。
一路跋涉,这二三十个明人不知有几人能活着到草原,即使到了草原,日日受辱,又不知有几人能撑过今岁。
四人一阵唏嘘,但实在是势单力薄,只得收拾了那头鹿,便转身离开。
但就在此时,几个鞑子淫笑着走向那群大明百姓,一人从中选出一名女子,当着那些女子的家人,光天化日下便开始行兽欲。
目睹这地狱般的场景,众女子顿时呆如木鸡,如同行尸走肉般,任由那些鞑子行着兽欲。
队伍里终于有男子受不了这般欺辱,挣扎着想往那鞑子边上冲去,但却被绳子所拦,踉跄着跌在了地上。
见有人反抗,其余几个鞑子上前,便将这男子拖了出来,将其装在一口麻袋之中,随后那几个鞑子便翻身上马,冲着那麻袋而去。
一阵凄惨哀嚎!
卢飏不忍再看,翻身躺在草地上任由泪水滑过脸庞,双手却已将碧绿的嫩草捏成了泥。
一旁的狗儿想抽身搭箭,立时便被升叔拉住了,他是战场厮杀过的,比这凄惨的场景当也见过,此时还能保持理智,怕再待下去出事,拉着众人便离开了。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捕获猎物的喜悦早已消失不见,皆垂头丧气的行走着,如同那些被强奸后的女子一般,行尸走肉。
待又回到先前路过的那片蘑菇丛,卢飏却突然开了口。
“吃了这蘑菇会怎么样?”
“山里人叫它死亡帽,吃了当然是死了。”
升叔不解的看向卢飏,先前已经说过有毒了,不知道他此时为什么又问这个。
“爹,我想去救那些百姓。”
如何救那些百姓,卢飏已经想了一路,此时又见到这些毒蘑菇,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卢满仓当然不同意,尽管他看到那些鞑子的兽行,心里也是满腔愤然,恨不能生吃了,但要是搭上自家性命去救那百姓,却断然无法做这决定。
“你是要用这蘑菇给那些鞑子下毒?”
升叔倒没反对,反而问起卢飏的打算。
“嗯,我是这样打算的,但到底能不能成,还得再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机会。”
卢飏随后又对着老爹央求,“我也不是非得要做,但总得回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吧,不然,心里实在难安,如果没有机会,我一定不会贸然行事的。”
面对儿子的央求,卢满仓有所松动,其实他也想回去看看,如果真有机会救人,那自然是好的,如果没有机会,自己也是尽力了。
但卢满仓本不是果决之人,这样重大的决定实在做不出来,便又看向袁升。
袁升思量再三,终还是点下了头。
人之所以为人,乃其见弱小而怜之,见欺凌而愤之,见困境而助之,见悲惨而感之,此乃良心也。
因良心不再受到责难,四人心中大石便落定,此时皆松快了不少,将那死鹿吊在树干之上,四人采了蘑菇,便返了回去。
此时已然天黑,四人走的不快,待到了之前那处地方,却见那些鞑子正围着篝火吃着晚饭。
三人神色黯然,便道没了机会,可孰料卢飏赫然一笑。
“时机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