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我在高中的最后一个盛夏,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一点点的不舍,不过这种不舍只持续了五秒,毕竟,高中生活实在是太难熬了,还是赶快过去吧。
——康乔
按照林女士的话,从今年高考结束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从高二变成了高三,之后的高考全真模拟是为了给我们的高三生活设一个起点。
当然,我们的高三生活还需要一个目标,于是她给我们安排了一项特殊的任务,去即将召开的高招会当志愿者,主要负责带招生老师去小礼堂报道,顺便和招生老师们实地交流一下,确定自己的目标,之后她会收集各个同学的大学目标,然后全部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林女士难得给我们安排与学习无关的任务,看来这次高招会在她心中的地位不低,或者说,所谓的梦校,在她心中地位很高。
高招会在星期六召开,那天学校里很热闹,毕业生们和家长一大早就涌进学校,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开心,他们中的一部分似乎对高考成绩并不是满意,但还是带着严肃的神情来咨询相关的事情。
我站在路边,只是看着高考之后的众生相,就觉得收获了很多,好像离所谓真实的人生又近了那么一点。
上午的大半时间,我都在被安排为招生场所的小礼堂里闲逛,而我的大部分同学,都目标非常明确地去各个大学的招生处咨询,要是遇到对方老师“你们现在才高二怎么就来咨询”,他们还会十分自信的回一句“我的成绩可是年级前一百,完全有能力考上贵校”。
唉,真是意气风发,不像我。
目前我的历史最高分还是高二第一次月考的636分,然而我已经一年没有考过630以上的分数了,现在理综考200都够呛,也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怎么样。
比较熟悉的同学都不见踪影,我一个人在小礼堂里乱晃,但是也不想回家。
直到肩膀被一个人拍了拍,我回过头,发现是裴胜男,她手上拿着武大和北师的宣传册。
“你没有什么去了解大学的招生政策吗?”她问。
“没有欸,说起来我其实没有特别喜欢的大学。”毕竟在上高中之前我周围基本上都是学渣,我爸妈也是学渣,除了清华北大这种学校,我根本就没听说过国内其他的大学,名校情结更是无从谈起。
“其实你很有潜力,选个具体的目标,说不定会更有动力,你爸妈对你以后的大学就没有什么期望吗?”
“他们就是希望我以后去南京或者上海的学校,因为这两个城市都有亲戚,不过这两个城市学校很多啊,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不对,复旦我还挺喜欢的,名字很好听,只是我考不上。”我看了眼复旦的招生位,非常冷清,但招生老师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其实我也喜欢,但是我没有勇气去咨询,其实我也没立场说你。”裴胜男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拉着我去小礼堂最前面,也就是清北的招生位,“你看看那里。”
我往她指的方向望了望,几个熟悉的学霸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林晨和顾令?他们怎么感觉跟清华北大的招生老师很熟悉的样子?怎么还握起手来了。”
“应该是已经认识了,毕竟他们会报名自主招生,这个时候应该正是沟通的时候。”
“自主招生?就是那种可以加分的?”
“对,高三的时候报名,然后在高考结束之后,出分之前去大学里考试,像他们这样的,拿到三十分的加分应该不成问题,然后进清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更别说他们有的人还能拿到六十分的加分。”
“好像确实是这样。”以林晨现在的成绩,加上三十分,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考进清北。
裴胜男和我皆望着他们,只是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公平。”
“不公平?”
“成绩好的学生,资源会更多地向他们倾斜,在班上,老师们会更加关注他们,我们这种比较快节奏的学习模式也是更加适合他们,在高招会上,连招生的老师也会提前跟他们沟通交流,然后参加自主招生,对于他们来说,考上顶尖的大学就成了更容易的事情。”
“……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他们是最不需要帮助的人,却收到了最多的帮助。”裴胜男的声音轻飘飘的,说出的话却沉重无比。
我勉强找出一个理由,“毕竟他们就是最有可能考上清北的学生,如果他们真的能考上的话,给学校和老师带来的收益更大吧。”
“你可是学生,干嘛要站在老师和学校的角度考虑问题,你不应该为自己着想吗?”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啊,但是,懂了又有什么用,又没办法改变现状。”
“如果我能像他们一样,出生在江城市,爸妈也是像他们那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大概也不会比他们差,大概也有机会去做很多不一样的事情,现在难以想象的事情吧。”
裴胜男的神色有些暗淡,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大概是看到高招会的热闹场景,心里受到了触动?
原本我还是轻松里带着些开心的,听到她的话后,欣喜的心情也一下子消散了,但是,这些事情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只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们都视而不见而已。
要是真的提起,像我这样普普通通的大多数,还是会有些失落的。
到高招会的最后,我还是鼓起了勇气,去南京和上海的一众高校的招生位那里要了宣传册来,连南大和复旦的都拿了。
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高招会结束之后,高二的下学期也到了尾声,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只是,在高三这座大山面前,期末考试也不算什么了,大家都想着赶紧考完试卷,然后赶紧一轮复习。
就在这时,林女士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市一中暑假竟然不补课!
据说是市里下了什么通知,禁止补课,准高三也不行,林女士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最后她想了个法子,联合周围几个成绩好一点的班一起向学校提出申请,在暑假里依旧开放这几个班的教室和空调,让学生们能够来学校里学习。
“我们班的学生学习态度都很认真,而且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在班里自习,这次听说不补课,他们也非常不乐意,说什么也想来学校里自习。”
这是林女士的原话,我同意一大半,在这个暑假我原本就打算自己把课本都复习一遍,不准备报补习班,但也担心自己在家里不够认真,对我来说,还是在班级里和同学们一起学习的时候效率最高。
似乎很多同学都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在这个暑假,补习班并不热门,学校里的教室异常热闹。
在暑假,每天早上七点半不到,教室里就几乎满员了,然后大家开始早读,到了八点半再开始自习。
在暑假自习的第一天,林晨找到我,交给了我一本笔记本,我翻开,上面是写的整整齐齐的英文单词。
“这是什么?”我问他。
“这里面有我写的一些英语作文,还有比较高频的词组,是我自己总结的,我想对你英语成绩的提高可能比那些教辅更有帮助一点,我这个针对性更强。”林晨十分小心翼翼,似乎是怕会伤到我的自尊心或者是踩到我的雷点。
但我根本没有任何拒绝或者觉得生气的理由,他真的非常贴心,我现在的英语成绩确实处在一个死活突破不了130的瓶颈时期,至于其他的像数学物理这样的科目,我的水平跟他实在差距太大,错题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他大概深思熟虑,选了觉得最能够帮到我还不会困扰我的方式来帮我。
我接过那本笔记本,只觉得沉甸甸的,除了笔墨和纸张,我知道这里面还夹杂了太多其他的情感。
最近我总是避开他,上一次好好和他说话,大概还是半个月前的事。
只是我现在,除了“谢谢”,也说不了别的话。
我等待着下一个盛夏,等待着阳光再次把我们的眼睛照得明亮,然后一起在茂密的树荫下,慢慢悠悠地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