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三少(1 / 1)

忽地水面激起一片水花,一黑物渐渐露出水面,先是头接着是肩膀和腿,一个浑身紧衣黑装的女子从水中走出。她的口中含着两支长长的管子,活像人形的鲶鱼。

“噗。”仟红吐出口中含着的鹅肠,摘下手上裹着的蛟鱼皮,再解下腰上缠着的草笼子,随手都扔在黑礁石上。

“可惜了。有根鹅肠被石头磨破了,不然还能在下面多待会儿。”仟红说着,拿起礁石边的一个包袱走近蔓草丛中,头也不回,兀自开始更衣。

光秃的礁石上坐着一青年,二十五六的模样,淡眉细目,面色白皙,一副体弱的模样。

他手里提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身旁放着个半人高的竹篮,一身货郎的装扮。

男子未回话,也没回头,拾起地上的草笼,从里面掏出一只黑色的蚌,湿漉漉的还沾着些水草。他用小刀撬开蚌壳,从蚌肉隙中掏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水,月光下珠子圆润光滑,鲜红如血。

“这赤纯血红珠,看成色至少三十年。”男子的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情绪。

仟红未回头,随意挥了下手。

…………

夜深,明月当空,繁星似锦。关江黑礁崖下水流湍急,岸边蔓草依依。

老张转身正要走,仟红又道:“张老伯,我还有一事想问。刚才你说的夏家门主的案子……官府是否有定论了?”

张无言捋着胡须,视线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仟红眉眼之间那道疤,许久才回道:

“姑娘不是说两天后交货吗?怎么突然提前了。”

“家里有点急事。你放心,答应你东家的货少不了。今晚戌时关江匮口见,叫他把东西带好了。”仟红道。

“姑娘,这五斤黑鹅肠可都是山上的野鹅,肥的很,里里外外都洗净了,套了两层,没一处破损。”壮汉得意的说道。

仟红看了看篮子里套成一圈圈的鹅肠,用手摸索了一番,点点头递给他一锭银子。

仟红将桌上的书小心包好揣进怀里,一手撑着木栏纵身从二楼跳下,落地时轻盈若蝶。

“姑娘放心。”

“这事发在四天前,我是通过飞鸽得的信。老门主德高望重在江湖上地位极高,想来官府也不敢草草定论,还要等些日子吧。”

“谢姑娘打赏!”对她背影喊了句。

仟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包递给他。“老先生今儿讲得不错。”说罢,抱拳一拜,转身离开。

张无打开绣包一看,里面是一块无论材质还是色泽雕工都属上乘的水翠玉坠子。

“哟,多谢姑娘。”壮汉赶紧双手接过来。

仟红提上篮子绕到听言阁后巷,那时张无言已经候在巷子口了,看到仟红出现,笑眯起眼。

仟红将脑袋探出草丛,对他问道:“你就是商家三少吧,以往都是通信和传话,今天可算是见上了。”

“我叫商仁,商人的商,买卖不成仁义在的仁。往日承蒙姑娘惠顾。”他把珠子在地上排成一列,从怀中掏出个破旧的算盘,开始拨动。

商家的当家人商贾是皇朝首富,商家并非经商世家却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发展成为当朝第一贾,不仅拥有最多的票号,还有自己的商船和商队,掌握了皇朝粮、茶、酒几大行业的命脉,还在不断向其他领域扩张。自古行商坐贾低于农,可发展到商家这种程度,就是高官名仕都要给几分面子。

商贾有三个儿子,商家大少和二少,一个掌握着全国的米粮、当铺,二少接手了商家的茶、木材,纸三大产业,且这两人都娶了官家的嫡女。而商家三子商仁,自幼丧母加上体弱多病,在家中一直不被重视,直到去年行冠礼后,分得了三间地处偏僻的当铺,同时继承了母亲丁家的一知楼,至今未婚配。三间当铺的价值了了,那一知楼更是废楼一座。

曾经,一知楼也有过日进斗金的繁荣景象,鼎盛时期的一知楼是以搜集和出售天下秘闻和各类消息为营生,那时一知楼培养的织人数以万计,他们织的情报网遍布皇朝每一个角落,可以说普天之下少有一知楼不知道的秘密。或许正是因为它的无所不知,积年累月,人们对它从恐惧到痛恨,十二年前,一知楼一夜倾塌,丁家死的死散的散。至此,一知楼是楼存名亡。

商仁手里的算盘终于落定,从篮子里拿出个布包,说道:“这是你要的一斤冰蚕帛,价等同十颗三十年血蚌,现在多了两颗血珠,再减去之前预支给你的二尺北海蛟鱼皮手套,我欠你二百四十三金。如果你愿意自己留下这两颗血珠,就付我十三金。”

仟红:“这玩意儿对我没用。”

她从蔓草中走出,一身白衣红纱,月光下白皙的皮肤上凝着颗颗晶莹的水珠,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点点星光在跃动。

仟红接过冰蚕帛,摸上去冰凉刺骨。她满意地点点头,“那两颗就送你了,权当是见面礼。”

“我商家从不欠账。”商仁一本正经地回道。

他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一样样装回篮子里,“这些天扬州城里有人重金悬赏,要找观江黑礁崖下的水鬼,甚至惊动了官府。我可以派人造假瞒过此事,为姑娘避去麻烦,以此抵血珠的钱。”

“哟,这还能造假,找人来扮鲶鱼精吗?”仟红笑着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

商仁听到她爽朗的笑声,抬头看过去,只见她身形瘦弱,脸上却英气十足。在以往书信往来中,商仁就觉得这女子不简单了,今日一见,再让他刮目相看。

就拿这血珠来说,孕珠的血蚌生长在江河汇集之处,傍深处礁石而生,少有人能下到急流深水中寻它,所以血蚌在古玩市场上一直是稀有物。

她却想到个妙计:利用厚实的黑鹅肠作无缝叠套连接,一端置于水外,一端含在口中,再用鲛鱼皮制成手套攀附在礁石上,在腰上绑上石头沉于水底,通过减少身上的石头不断向上摸索,寻找石缝中的血蚌。虽说她的方法十分精妙,却也考验人的应变能力,和耐心,更少不了反复的练习。

于是在她练习和调试工具期间,有几次被路人看到,被当成水鬼和鲶鱼精。

“这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吧。”仟红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商仁眸光深沉:“依姑娘的身份,这些麻烦还是能避就避。”

仟红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商仁,眉头一挑。“我的身份?我是何身份?”等了许久,见商仁没回话,她笑着又道:“你若说对了,我便允了你这忙。”

商仁低声,“腊月初,你走出疆北雪山,四个月里先后混入青城派、药王谷,却都呆不足一月就突然离开。从去年开始,你多数时间都呆在燕山玄门的炼庐之中,名义上是玄门未入门的学徒。你我相识至今,托我所寻之物,一个冰蝉玉,一个冰蚕帛。冰蝉玉,是雪玉之王,乃寒药之最。冰蚕丝,在商家藏物中属一等品,冰蚕丝裹在死人身上能保尸体千年不腐,然而只有冰蚕丝织成的帛才能为活人裁衣。百年来,为活人取冰蚕帛的,你是第一个。”

“所以呢?”仟红面上未动,手却悄悄缩入袖中。

“曾经的玄日派大弟子风慕施身中炎毒,只有在严寒之地才能克制毒性漫延。世上越是寒凉的东西,对他越有益。”话语一顿。

“风慕施八年前曾收过一个徒弟,还要我……继续吗?”

仟红笑着,一双弯眸深邃的叫人看不透,脸上丝毫没有被人拆穿之后的惊慌之色。

“原本约定在两天后交易的,你突然改到今晚,应该是收到了江南传来的夏老门主遇害的消息。”商仁思索了一阵,又道:“其实,无论冰蚕帛还是冰蝉玉,都救不了你师父。”

那瞬间,仟红的眸子猛地黯下,隐约一道寒意透出,紧接着河岸蔓草传来一阵沙沙声。

“世人都说就算一知楼重建也难复往日风景,今日见过三少,我却觉得,重回巅峰指日可待啊。”仟红将手再次缩回袖子,寒意褪去,“倘若一知楼真有复起那一日,我愿以重金向您求一解。”

商仁摇头。“炎毒,绝迹百年,无根可寻,无药可解。”

仟红抿着嘴摇摇头,“看来,三少还要再努力啊。”

仟红甩了甩湿发,上前几步,走到商仁面前,抱拳说道:“如此,告诉你本名也无妨了。我姓尹,名仟红,你跟以前一样继续称呼我阿红也行。我也撂下一句话,只要你能寻到救我师父的药,无论你开什么价,我都要。”

“如若天价呢?”

仟红笑了。“要啊!你就是要孟婆汤我也死去奈何桥给你讨一碗来。”

商仁点点头,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虽是荒唐的话,商仁却信了。毕竟取血蚌这等九死一生的事,她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可细想想,她是那风慕施的徒弟,似乎又是情理之中了。

商仁:“你放心,你既已选我做伙伴,商人重信,我自当替你保守秘密。”

仟红抱拳回道:“这恩情,我记下了。”

“往后有事我们还是以金雀传信,金雀只听叶笛传唤。”商仁挎起子筐子,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问道:

“五月十三,药王谷易宝阁,你可会去?”

仟红明白他所指,笑着回道,“眼下还不好说,我自是想去,只怕会有变数。”

商仁点点头,佝着身子缓缓步入蔓草丛中。

未过多久,周围草丛中一阵簌簌声,五道黑影一闪而逝。

“呼。”仟红松开手指,里面攥着三根淬了毒的银针,还粘着些手汗。心中一叹:还好没动手。

就在商仁道出师父名字的时候,她几乎动了要杀他的念头。

这个商仁表面上活的落魄不堪,体弱好欺,实则身边高手环绕,这群人躲在蔓草丛中,竟连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若非刚才仟红漏出杀气而他们也以杀意回应。

这要是动起手,估计她连十招都走不过。

仟红竖起湿发,扬天望月,伸了个懒腰。叹道:“江湖水深,还是家里好啊,回家喽!”

壮汉掀开木轮车上盖的厚毡布,一股浓郁的腥味漫出来。

阅读师父每天都在被追杀最新章节峡*谷\小\说*网xia\gu。^o^r^g

最新小说: 拯救反派我是专业的[快穿] 乖乖[快穿] 妙手回春 师父每天都在被追杀 虐文女配她过分沙雕[穿书] 戴好头盔谈恋爱 韩青翡司皓晨 如何成为名侦探 笼中美人 特种兵:开局黑了导演组,震惊唐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