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歇想响亮地骂一声“去你妈的”,但眼泪却在声音出来之前先一步大行肆虐,把他脸上的平静烫脱了皮。
“为什么哭?”蹇予悯探出手,手掌缓缓贴上他的侧脸。他偏头拼命想躲开,可还是失败了。“……是因为愧疚?你愧疚过吗?”
被碰到的半边脸一下烧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呼吸声会忽然显得这么吵,蹇予悯的是,他自己的更是——这世界上什么都该有,可就是不该有这两道愈发急促、愈发粗重、愈发难听的呼吸。
“这就是……”即使如此他仍旧继续挑衅alpha,“这就是你们的规则吗?谁愧疚了,谁就输?那你一定……”
那你一定攻无不克,天下第一。
蹇予悯却没等他说完就掩住了他的嘴。
“我已经给你够多的时间了。现在给我安静,我只需要你点头或者摇头。”
alpha另一只手撑着沙发边沿,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的位置。
路歇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想张开嘴大口吸气,然而那只不带有多少体温的手掌又使他没法这么做。冰冷的海水慢慢填满了气管末端的每一个肺泡,他逐渐不能再从空气中攫取哪怕丁点儿的氧气。
……这是招安走不通,要来逼供了。
之前那些果然都只是些话术而已,专程骗傻子的。
他竟然一猜就猜对了。
急剧的酥痒感让他呻.吟出声。
被信息素强行拔扯出的情.欲就犹如鱼尸一般,触手黏滑,冰冷腥臭,身上满是已经溃烂的斑斑血鳞。
不能这么下去,得找到个什么东西——
周围的摆设还是跟宋孚在的时候一样。宋孚偏爱笨重的铜制品,环视周围能看见不少铜烛台、铜壁饰、铜落地灯……
“看着我。”
蹇予悯低声说。
空无一物的蜜黄色瞳眸下意识地去寻找声源,一连串的透明液珠又从眼角滑下。
“不许撒谎。你在军部,跟蹇有宗直接接触吗?”
omega带着点湿气的嘴唇擦过他的掌心,似乎是想开口说话。
他手指一抖,随即皱起眉:“点头,或者摇头。”
omega眨眼的频率很快,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伤,也或许是因为迫切地想重新对上焦距。
他一面眨眼,一面幅度很小地摇摇头。
“……没撒谎?”
又摇了摇头。
“蒙景安今天也来淮宁了?”
依然是摇头。
“明豫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么?”
这次omega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除了药物,蒙景安在三区的生意是不是还跟omega买卖有关?”
当然不止。不夜城缺什么,蒙景安就卖什么。烟酒、名酒、珠宝、豪车、硬通货贵金属……还包括一些军.火。
路歇没法单纯地以是或否回答这个问题,便一动不动。
蹇予悯也沉默一阵。
“……你也在三区生活过,跟他一起?”
路歇慢腾腾点头。
“以什么身份?”
“……”
一股微妙的怒意在心口一刺,以至于他脱口而出的第一个词十分不慎重:“床伴?”
没有任何花力气问出这一点的必要。不过既然理智已经脱了缰,他干脆就放任它疾驰了一会儿:“为什么他没有终身标记你——还是说你有其他作用?你为他做后来这些事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么?”
他只是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路歇从一开始也是货品中的一个,然后因为一些特别之处或者是通过一些手段——
他松开手,“回答我。”
omega流的眼泪太多了——他的掌侧甚至在移开后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下滴水。
被信息素控制的omega跟先前那个近若癫狂的“路歇”似乎是全然不相同的两个人。前者现在在他面前哭得双肩发抖,散发着甘甜的酒香,脸被情.欲染得通红,只会让人联想到花草或者动物幼崽之类的代表着无害、惹人怜惜的东西。
跟以往的无数次一样,他一时有些恍惚。
自己曾经与他亲密无间。除了最后的那一步,他们什么都做过。他熟悉omega身体每一处的触感,还在尤其喜欢的某几个地方落下过数不胜数的吻。
世界上再没有哪一个人跟自己产生过如此亲密的联系了。
割舍掉某种情感往往意味着割舍掉某段记忆,而记忆这东西……
是他目前所知的最复杂的结构体系,没有之一。
“我……”omega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好像终于从一片虚无之中找到了他的影像,眼神里有了焦距,“抱……抱我……”
“……没听见我的问题吗?”
他撑在沙发沿的手突然被攥住了。omega在他手背上胡乱摸索了一通,最后虚虚捏住他的手腕,用约等于无的力道拽他。
“求你……求求你。”
他绷紧的脊背忽地一松,被这约等于无的力道拉得向前俯身,低头吻住omega。
……疯了,他想。
omega乖觉地闭了眼,打开齿关迎接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表示满足的喟叹。
很熟悉的温度。
唇舌,还有……
他把omega的上衣下摆往上推去,从侧腰一路抚到胸口。
还有肌肤和心跳。
记忆果然没有出丝毫差错。
omega的手像藤蔓一样攀上他的后颈,随着逐渐加深的喘息而收紧。在胸口逡巡的手指捻上深色部分中央的凸起时,那片不规则起伏着的莹白顿了一顿,随后开始发颤,像是在克制蜷缩起来的冲动。
但实际上omega下一秒就展现出了更为疯狂的热情——他忽而借力一挺身贴上alpha,上半身彻底悬空,把那只手夹困在了两道心跳声之间。
出于某种隐晦的报复心,手指很快就不再只是捻,用上了力气开始揉掐。
omega堵在嗓子眼的声音立即变得尖锐了,腰胯不住地磨蹭着,扭动着。他没有理会,继续搜刮omega舌底的津液。由于吞咽得过于急切,他的咽喉很快开始发疼,还有了抽筋的前兆。
渐渐的,他在自己的呼吸之中闻到了铁锈的腥气。
路歇睁开眼睛。
唇舌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缓,但是蹇予悯没发现。
——alpha已经动了真格,有戳着自己腿根的硬物为证。
他的视野里蒙着一层浓重的雾气。
如果没认错,这里应该在安那其的三楼深处,是宋孚原先的起居室之一。
每当他试着在这种时候清醒,腺体疼得都像是要炸开一样——他怀疑如果继续违逆冲动,为了完成永远被摆在第一位的繁殖任务,他脑子里用来维持意识的那一部分甚至会被当成侵入者来围剿。
随时随地会不分场合发情的动物……确实不能算是多么健全的人类。也难怪他们除了性.交和生育,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值得标榜。
有时连他自己都不免赞同alpha们的看法。对omega本质的认识貌似同时刻在他们双方的基因里,尽管现今的伦理和法制都对事实闭口不谈。
“人人平等”。
可是既然有优越、有完美,低劣和残缺怎么会不存在?明明前者就是依托着后者才会被凸显而出的。
……可他还是愤怒。
他像小孩耍无赖一样,随时都想着找个机会冲上去把大人的牌桌推翻。
沙发旁已经严重歪斜的落地灯终于在他最后一次“无意”的蹬踹之后失去了重心。
方向把握得不错,沉重的灯罩准确地朝这边倒了下来,撞向蹇予悯的后脑。
“咚——”
他身上一重,喷洒在脸上的炽热气息骤然消失。
从alpha的后背滚到地上之后,黄铜灯架仍在发出不绝于耳的喑哑嗡鸣,像一把在钢锯在他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扣在alpha脖子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滑腻的深色液体正从指缝中渗出来。
路歇呆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四肢僵硬,胸口的起伏逐渐减弱,就好像正在失血的是他自己。
直到侧颈处的皮肤感觉到微弱的气流吹拂而过。
……还有呼吸。
他闭眼又睁眼,蓄起力道把alpha推到一边,扶着茶几抖抖索索站了起来。
低头看到手上的血时他呼吸又有些不畅,抓起桌布一角胡乱擦了擦手指。
“先生——”
响声终究是把人引来了。打开门看见房间内的景象,肖助理和几个特种兵都是脸色一白。
路歇把蹇予悯的随身通讯器扔到他们脚边。
那玩意儿原本有密码,过去这么久了,蹇予悯竟然没改。
“这里有人恐吓我,所以我报了警。我告诉了他们详细地址,还告诉他们这里不止有贼,还藏了犯人,让他们多带点警力,把这个地方……仔细搜一搜。”
警局那边一定有最快联系上军部的方法。
即使被荷枪实弹的特种兵包围了起来,他的神色也没太大的波澜。“你猜他们什么时候到?”
“路先生,”
肖助理重重吐出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您这样做对您自己也没有好处。”
路歇试图把烂菜叶似的衣摆拉回原位,但是失败了。
“……与其跟我闲扯,不如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跑。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你们进来经过主人的同意了么?”
肖助理比了个手势,“你们先在这里看着他。”
两个人小心翼翼背起昏厥过去的alpha,跟在他身后大踏步离开,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好歹也曾经是个地下情报中转中心,这里肯定有不少见不得人又十分重要的东西,也不知道在他们找上门前能保下多少。
留下的特种兵冰冷地盯着他。他稍有向前的意思,就立刻举起枪以示警告。
“你们不怕死吗?”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很轻:“快跑啊。”
几人都不为所动,只有为首那人回应:“举起双手抱住头,退到西墙前边蹲下。”
“蹇予悯要完了,你们怎么还看不出来?你们知道再跟着他会有什么下场吗?”
“照我说的做。”特种兵斩钉截铁。
“你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路歇表情认真得有些瘆人,“在你死后,他们也不会被放过的。还有你的父母,你的朋友——”
特种兵不再与他废话,朝他的右脚开了一枪。
离奇的是他没有感觉到有多痛。不过中弹却是千真万确的:他膝盖一弯,直挺挺跪了下去。
窗外传来了警笛声。
连路歇都没想到他们动作会这么迅速,神色露出一丝意外。
与此同时,一股怪异的味道涌入了所有人的鼻端。
这个味道路歇前不久在那个旅馆里闻到过。
“……来不及了,他们要直接毁掉安那其。”路歇喃喃道。
非常简单粗暴,但不能否认,这么做从来都很有效。
他又抬起头,“你们好像也被忘在这里了。没想到这么快……真可惜。”
特种兵都一脸莫名其妙,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有人大喊了一声:“一楼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路歇(准备黑化)
蹇不是没做过烂事,但是他做的烂事确实没有路想的那么多……(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