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靖柔公主萧婳,出嫁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八。
时光倥偬而过,南疆皇室很快就派人来接这位靖柔公主了。
萧婳穿着大红的嫁衣,梳着尊贵的飞仙髻,画着精致的妆容坐在了白玉底座的双辕马车里。
她心下感叹,饶是她贵为公主,怕是也没见识过今日的阵仗。
若是说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可以形容一般女子的嫁妆尊贵,那她这身后这一辆辆数不完的随行该称为什么?
百里红妆?
还是千里红妆?
成远帝害怕这皇位坐不稳当,为表诚心,不但割了一个城赠与南疆,更是在她的嫁妆上下了狠功夫。
释迦摩尼的金佛像一座,经书百十来卷,朝冠,饰,衣物,布匹,居室陈设,屏风,古董,字画,药材,应有尽有。
甚至,成远帝还送上了百余位的东央美人。
这样丰厚的嫁妆,应该是历代公主出嫁最高的待遇了吧......
可萧婳却笑不起来,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个物件,再是尊贵,也和她没甚关系,因为这些,皆是东央战败的代价。
赔款割地嫁公主。
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这代价之一罢了。
“公主,这沿路颠簸,您还是睡会儿吧。”说话的是萧婳的贴身婢女,知一。
“知一,你说,那南疆新帝会不会比金统领还吓人?”
金统领,是成远帝的心腹,时常伴君侧。人长得五大三粗,燕颔虎须。
听说萧婳小时候曾在御花园里见到过一次金统领,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嚎啕大哭,一夜未眠。
知一摇了摇头,“公主,您别吓自己了,那南疆......肯定不全是金统领那样的,肯定有俊秀的,肯定有!”
萧婳心里叹了口气,怕只怕金统领到了南疆都有可能算是俊秀的了。
来接她的,是南疆的谷将军,那长得......
萧婳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那胡子简直都能编小辫了......
萧婳略绝望地闭上了眼......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萧婳从小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甚得周边人喜爱。她就不信了,只要她到了南疆一心与那人好好过,他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这么想着想着,萧婳的心才算是安稳了。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现已快到了暮江一带。就在萧婳以为他们还要继续前行的时候,谷将军喊道:“原地休息,等过了夜里再走!”
萧婳太累了,一看马车终于不在颠簸,就靠在一角开始小憩。知一看着自家公主的模样甚是心疼,心里只求着南疆的新帝能对自家公主好些......
江畔的夜里不但凉,还有各种飞禽的叫声,整晚萧婳惊醒了无数次。这才刚一睡着,就被旁边的知一再次摇醒。
“公主,起来补妆了。”
萧婳管知一要了铜镜,左看右看,不知道有哪里需要补的。她夜里怕弄乱了头,硬是坐直了才睡的。
怎么还要补妆?
知一感觉到了公主的不满,于是耐心劝道:“公主,哪里的男人都爱色,您看你这鼻尖都有油光了,若是您这样子被南疆的陛下看到了,再生出不满怎么办......”
一提那南疆皇帝,萧婳浑身一激灵,连忙道:“那知一,你快些补,不然重新画也行。”
知一手巧,没一会儿,就给箫婳重新梳了妆。
一样一看,仿佛与昨日清晨相比,已无甚区别了。
太阳从天边刚一升起,萧婳的马车就开始继续行进了。
虽说南疆的人儿长得都有些......差强人意,但这景儿,却是极美的。暮江很长,可谓是南疆人的母亲河,太阳在江边开始缓缓升起,一缕圣光逐渐覆盖了江面,使其微波粼粼,再透着这清晨的大雾,萧婳仿佛觉得自己已在仙境之中。
萧婳将车帘挑起,提高了些音量问到:“谷将军,我们还要行多久?”
“回公主,日落前就能到。”
萧婳面色未改,心里却难受了起来。这样快的度到南疆都需要两日,怕是以后她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萧婳将头伸向窗外,她就是想再看一眼,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可惜,萧婳此时早已出了京城,她没有千里眼,她只能看到背后已经逐渐变小的树。
除了树,就是山,除了山,还有炊烟。
渡过了江,已是午后,萧婳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知一拿出了提前准备的点心,递给了公主。
萧婳看着这点心,却没立即拿起来用。
她一个女子都感到了饥肠辘辘,那外面带路的谷将军岂不是都应该饥火烧肠了?
萧婳再次挑起这车帘,对着外面的谷将军道:“将军,这是我从南疆带过来的四喜饺。我带了许多,将军也用些?”
谷毅是个粗人,他从未见过像靖柔公主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那拿着食盒的纤细手臂白的直晃他的眼睛,再对上那样水光潋滟的一双眼,看得谷毅喉结直动。
谷毅不敢再看,下意识地避开了萧婳的目光,大声回道:“末将不饿!公主吃吧!多吃些!”
然后喊了一声“驾”,就跑远了。
小公主讪讪地拿回了自己的食盒,心有些凉凉的。
她次和南疆人搭话,竟然就失败了......
到了南疆境内,他们继续沿着暮江一侧继续前行,萧婳时不时就掀起了车帘子偷偷看着这南疆是何样子。
看了一路,除了景美人不美这一结论以外,倒是觉得南疆的民风更奔放一些,她看到了街上好几位妇人,皆是穿着像齐胸的襦裙又不是襦裙的衣裳。
为何说不像呢?因为东央的襦裙还有里衬,还有上襦,但是这南疆的......就只有一层纱啊。
小公主的眼神没闲着,时间倒是仿佛过得快了许多。
暮江的日落负有盛名,小公主眼巴巴地盯着江边瞧,就在落日余晖的刚打在江面的时候,她突然看着一匹白马向朝她这儿奔来。
那人一身镶金的白袍,头戴着墨玉冠,腰间配刀,气势逼人。
他面如冠玉,仪表堂堂。
沈越行至她身侧,正好俯瞰着她。
小公主见过的外男甚少,除了心中的三哥哥,她觉得就面前这位最好看。
被他这样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萧婳像中了邪一般,脸开始不停地烫。
就在萧婳纳闷这人是谁的时候,她看到谷将军下马跪在地上,大声道:“末将见过陛下!”
陛下......
萧婳死寂的心,就被谷毅这一句话,弄的活泛了起来。
他......竟然是南疆的新帝?
可他为何这样好看,他为何没有胡子?没有大鼻子?没有红脸蛋?
沈越被这小公主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到底是来了戏弄的兴致。
他下了马,对她伸出了手,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你便是靖柔公主?”
他的声音低沉,并没有谷将军的口音,听起来倒是与她们东央有些像。甚至,比她父皇说话还好听。
小公主被这人迷昏了眼,一激动便撞上了马车的木框。
日后的萧婳每次回想这一幕,她都觉得,这许是她做过最最蠢的举动。
他促狭地对着她笑,那伸出的手,却还是举在萧婳的面前。
萧婳不懂他的意思,轻轻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下来,朕带你看看南疆的样子。”
小公主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以为她会对他说一句“怕是不合规矩”而拒绝下马车,但是她并没有。
她不但鬼使神差地下了马车,还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手上。
沈越带着小公主翻身就上了马,有些狠地抽了马匹一鞭子,随即扬长而去。
萧婳上了马,她就后悔了。
她可是东央的公主啊,怎能这样不顾及礼仪?为了不被人看了笑话,她决定暂时不再开口,免得再说错了话......
暮江山巍峨壮丽,连绵不断的山脉让她再次感受到了这儿与东央的不同。
就在萧婳看着暮江山出神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一缕热气埋到了她的脖颈儿处。
小公主的颈部优美,莹白又纤长,细腻又敏感。
她不敢乱动,但还是感觉到了他贴上来的弧度,硬硬的,还有温度。
沈越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轻语道:“公主怎么这般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