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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1 / 1)

温雅一早来到垂拱殿,去西暖阁问过皇帝课业,进了东暖阁批阅奏折,她仿的是先帝的字体,端方隽永,内阁六位大学士见之心惊,忆起先帝表面温和实则严峻的处事手段,在政务上更添小心。高高摞起的奏折矮下去一大截,温雅伸个懒腰转几下手腕,指尖碰一下茶壶,不冷不热正好,斟一盏茶刚喝两口,就听柳真在外面小声禀道:“大长公主来了。”“快请。”温雅笑道。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大长公主延平姗姗走进。她是她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又是先帝的同胞妹妹,金尊玉贵,从出生起便受尽了宠爱,性情简单率真,对投脾气的人掏心掏肺,不投缘的都懒得多看一眼。从及笄那年起,每一年的上巳节,先帝都会广招天下青年才俊来到金明池畔临水饮宴,为的是让延平长公主相看驸马,一年一年过去,谁都瞧不入眼,直到三年前在垂拱殿丹樨之上偶遇冯茂。延平是杏眼桃腮明媚艳丽的相貌,又加心无挂碍万事顺遂,虽年过三旬,瞧着倒像二十出头,宫里这些个嫂子,她能瞧得上眼的也就温雅和丽贵太妃,又加刚刚踏上垂拱殿触及与驸马一见钟情的过往,心里更加轻快,笑着朝温雅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延平拜见太后。”“行了。”温雅笑着亲自扶她起来,“你跟我用不着行礼。”“礼不可废。”延平笑着站直身子,拉着温雅的手端详着她,“瘦了。”温雅拉着她坐在窗下榻上,指指案上的奏折:“这么多折子,累人,能不瘦吗?”“你绝顶聪明,哥哥手把手教了你三年多,折子再多能难倒你吗?你分明是思念哥哥……”延平喉间哽了一下,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哭着说道:“我一睡着就会梦到哥哥,梦见他小时候带着我玩耍,梦见他出征归来,梦见他大婚时哀伤的脸,梦见他登基,梦见他看着我笑……”温雅压下伤怀劝慰她道:“你进宫来就是为了招我哭惹我伤心?”延平好不容易止住了,拭去满脸泪痕,抽着气说道:“我是进宫来探望太后,陪太后说话的。”温雅唤人进来给她洗了脸整了妆面重新挽好发髻,笑看着她说道:“再别哭了,哭花了脸,驸马看见了,该心疼了。”延平笑了:“要不是他陪着,我会伤心死的,伤心死了,就陪着哥哥去。”二人吃些点心喝半盏茶,温雅笑道:“后苑蔷薇花开得正好,我们瞧瞧去。”“我喜爱蔷薇花,父皇和哥哥就在后苑中遍植蔷薇,如今我们家后花园中也是半园子蔷薇,太后最爱芙蓉花,可以把蔷薇拔去,换上芙蓉。”延平笑道。“只要是花,我都爱看。花开锦绣,烂漫成花海才是最妙。”温雅嘴角噙着笑,她与延平绕道去了趟文华殿,看到书房外那棵大柳树抽出绿条,暗地里松一口气,数日里一直想着树冠上的枯枝,不敢问更不敢来看,今日有延平陪着,才壮了胆气。在她心中,似乎只有这棵大柳树回春,一切才会好起来。延平倒也不问那么多,只陪着她闲逛,走到那儿算那儿。后苑花开如海,二人心情大好,说笑着信步闲逛,逛到几株紫藤花旁,延平拍一下额头哎呀一声自语道,“瞧瞧我这记性。”自语着回头冲着侍女招手,“快,带来的紫萝饼呢?”侍女迈着小碎步飞快而来,两手捧着一个红漆雕花的食盒,延平揭开盖子给温雅看,温雅吸一下鼻子笑道:“真香啊。”延平就摁她坐在秋千架上,手扶着秋千绳,有一下没一下缓慢摇着,温雅帕子包了紫萝饼细嚼慢咽:“甜而不腻,留着花的清香,好吃。”说着话仰脸儿看向延平,满脸都是笑意。延平笑道:“这个呀,可是上百年的紫藤树上摘下来的鲜嫩紫藤花做的。”“上百年的紫藤树?”温雅瞧着对面几株细细的紫藤,“从花架上垂下来,跟紫色的云霞似的,该多好看。这百年紫藤,在哪儿呢?”延平呃了一声,进宫前冯茂嘱托了她,她决定说实话:“就在城西堆云坊燕子巷镇国公府,那儿啊,荒废几十年,成了一座荒宅,有人说啊,里面闹鬼,夜里能看到忽有忽无的灯光,隐隐约约有人说话……”“荒诞不经。”温雅笑着打断了她,“既是荒宅,驸马去那儿做什么了?”延平愣了一下,加了几分小心,再不小心就露馅儿了,她手指摁一下鼻尖:“冯茂刚来京城的时候,听说荣恪他们家祖宅在那儿,专程去了一趟,那会儿也是三四月之交,那棵紫藤啊,开得正艳,他是个吃货,就兜了很多回去做紫萝饼,后来又去好几趟,以后啊,每年都去,昨日里,他又去了。”延平说着话咯咯笑了起来:“我还跟着去过呢,我倒不觉得那紫藤有多好看,我觉得好吃,看着就流口水。”温雅又拈一块紫萝饼,嚼几口问道:“那镇国公府,竟然没有人看守打扫,就任由荒芜?”“听哥哥说起过,我朝开国元勋中镇国公功劳最大,太/祖皇帝,就是我高祖父,做了皇帝后猜忌他,卫国公又屡上谗言中伤,镇国公厌弃这些纷争,自请前往幽州戍边,走的时候就没想着回来。所以就由着府邸荒芜,家庙的屋檐上都长了草。”“就是说,你今天进宫,是冯茂托你为镇国公荣恪求情来的?”温雅看着她。“就算是吧。”延平痛快承认,“冯茂呢,也没明说,就是昨天喝多了些,说是收到了荣恪的书信,感慨镇国公一门不易,雅雅你不知道,幽云之地苦寒,极寒的天气会诱发心肺疾病,上四代镇国公都是过五旬而亡,女眷好几个肺痨,也都短命。就荣恪的祖母长寿,老人家七十四了,心肺都不好,一年四季除去伏天最热的时候敢出门走走,其他时候都关在屋里避风,因为前镇国公骤然离世,镇国公夫人因哀伤犯了咳疾,痰中带血,再耗下去也是痨症,哥哥不也是这样?”提到先帝,延平又红了眼圈:“我也没见过荣恪,犯不着为他求情,可是镇国公一门这样的忠烈,荣恪的兄长荣麟又是因为哥哥战死,哥哥每提起总是伤怀不已。人家只是想回京祭祖安奉牌位,怎么就不准呢?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确实不近人情,可边防事大,疆臣离开戍地更是大事。”温雅叹口气,“这样,让冯茂告诉荣恪,隔三差五上个奏折,只要不准,就不停得上,直到准了为止。”“死缠烂打吗?”延平扑闪着眼。“对。”温雅点头,“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又过几日,在例行听政完毕之后,温雅对四位辅臣说道:“镇国公近来几乎每日都上折子,言语间越来越愤慨激烈,我也派人去镇国公府看过,偌大的府邸荒芜,百姓称之为鬼宅,荣氏家庙屋檐上也长满了草,我们这样对待功臣,难免让功臣寒心,让官员百姓笑话我们,我想来想去,让荣恪回来祭祖安奉牌位,顺便将宅子和家庙修葺一下。”徐泰站了起来:“他回来了,边关防务怎么办?”“上次孙相国曾说,镇国公统帅的军队等级森严纪律严明,乌孙又因内乱无暇他顾,既然局势稳定,镇国公离开几个月应该可以。”温雅看向愤愤然的方太师,“太师说荣恪不肖,可他能想到回来祭祖安奉牌位,就是有孝心的。还有啊,真如太师所说,他无心统兵的话,幽云十六州军队统帅就得换人,也不是非镇国公不可。”镇国公四代镇守边关,全天下都认定了就该是他们家,谁也没想到太后会出此言,四位辅臣一时沉默无言。“这样好了。”温雅说道,“孙相过问一下幽云十六州的政务,卫国公过问军务,都要详细,问清楚了上折子,同时让荣恪奏报,他如果回京,边关各项事务如何安排,也要详细具体。”孙智周和徐泰都答一声是,孙智周心想,既然太后有心撤掉镇国公之权,幽云十六州没了土皇帝,各级官员少不得投靠相府寻求庇护,岂不快哉?徐泰心想,若是没了镇国公,可在边关军营安插自己人,过个几年,边关兵马也归自己掌握,做梦都没梦到这样的好事。温雅看一眼徐泰,想起延平说的事,徐泰好色,手下官兵为投其所好,常常敬献美人给他,去年腊月进府的那位小妾,本是定了亲的,被抢进了徐府,徐泰指示心腹给了小妾未婚夫重金,那家人表示不再追究。延平气愤说道:“哥哥病重后,徐泰越来越大胆霸道,竟然强抢民女。”“可他违情不违法。”温雅对延平说道,“那小妾的未婚夫既收了钱,就是认了退亲,这件事也就只能如此了。”此时看徐泰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微笑问道:“内禁卫统领张诚,这个人怎么样?”“张诚是三代武将出身,先帝曾多次赞赏他忠勇无匹。”徐泰收了得意之色,小心回道。冯茂笑笑:“张统领家中娇妻美妾,温柔乡里小日子过得舒坦,最近白胖了不少。”孙相国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卫国公夫人娘家也是姓张,难不成是本家?”“是内侄,臣是为国举贤不避亲。”徐泰大义凛然。温雅想笑,忍住了问道:“张诚多大岁数了?”“我瞧着,快四十了吧。”冯茂笑看向徐泰。按照定例,内禁卫统领满四十必须换职,徐泰忙说道,“刚过三十五,四十还差着好几年呢。”他有些紧张,太后为什么突然问起张诚?难道太后想要撤了张诚,进一步夺去自己统辖内禁卫的职权?可太后只说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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