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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普通的僧袍,身材略微消瘦,脸上带着熟悉的慈祥笑容……几年不见,老僧似乎还是那个老僧。
但林彦弘却已经从稚气未脱的十二岁少年,成长为今日这般丰神俊逸的模样,更添几分令人炫目的精致舒朗。
悟觉大师笑着招呼林彦弘过去,等那引路的僧人告辞离去,两人开始交谈起来。
“大师是何时抵达天京的?”通过多年的书信往来,林彦弘虽知道悟觉大师每年冬季都会来京城一趟,但却不知晓具体的时候。
上一封送去巫山的书信还没得到回信,林彦弘想来,应该是错过了。
“来了有大半月了,之前在宫中,这几日来天崇寺,见见老友……”悟觉大师回答道。
林彦弘以为他所说“老友”是天崇寺的某位高僧,于是道:“我与大师甚有缘分,天京如此之大,也能在城外相遇。”
说到这里,林彦弘想起,李景承曾暗示过,官家可能已经好了,再联系悟觉大师刚刚的话,似乎更是印证了这个说法。
——若是陛下还在病中,那悟觉大师肯定还留在宫中……现在大师之所以能够到处走动,恐怕是因为陛下身体已经无碍了,不需要随时有高僧看顾在旁。
早在初见面的时候,林彦弘就察觉到悟觉大师这位扫地僧深藏不露。
后来林彦弘又知道了,悟觉大师“守”的是皇族禁地戒碑亭,而且能够应对李祈哲这样执掌一郡的郡王,几年前还被太后请到天京,林彦弘就更确定,自己“偶遇”的扫地僧,绝非普通僧人。
华音寺是镇国古刹,林彦弘早在“上辈子”就听过方丈洪旭大师的法号,但却从未听过悟觉大师的法号和事迹。
林彦弘猜想,若是自己没有寻求还魂时化猫的缘由而去巫山一趟,今生恐怕还是遇不到深藏在华音寺内的悟觉大师。
他这些年与对方互通信件,并非因为悟觉大师的藏而不露的身份,而是因为林彦弘心中确把悟觉大师当做自己的恩人。
悟觉大师曾为林彦弘解那只上上签,为他答疑解惑,教给林彦弘编蒲团,给他讲经令其静心,还把李景承带到他身边,让他初享为人兄长的乐趣……
除此之外,悟觉大师更是多次为了他与裕王交涉,为他争取机会,说是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更不用说这些年书信往来,悟觉大师继续为他解心之困惑,才让他没得因为复仇而失了本心。
几年间,林彦弘其实多次想像母亲当年一样,去巫山“还愿”,可惜因为种种事由,最后都未能成行,
如今他留任京中,再想去一次巫山,恐怕又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林彦弘想到这里,又遗憾地提了这件事,悟觉大师道:“林施主心中有善念,每年都通过缙阳山寺的僧人施粮,这也是行善积德的行动……更何况,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总要等到施主真的心想事成了,再去还愿,也不迟。”
虽然林佟氏已经死了,卫辉父子和石佐彻底不敢蹦跶,但林彦弘并未停止施粮的事情。
缙阳寺的僧人在这方面处事十分妥当,林彦弘这些年依旧是请托他们来施粮,他曾在书信中跟悟觉大师提过一两句,所以对方知道此事。
——身体康健,考学进官,入翰林这等机要之处……难道这还不算心想事成?
林彦弘疑惑地看向悟觉大师,对方却又提及别的事情:“原本以为,先祖返魂要再过几年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身体,没想到景承这么早就做到了。”
听大师提及李景承,林彦弘立刻把自己刚刚的疑惑抛之脑后:“大师每年都能见到景承,当是比我了解,这之中恐怕有不少艰辛?”
还没有分开前,林彦弘就见识过李景承的辛苦。
分开几年再见面,发现李景承已经几乎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林彦弘除了为他感到高兴,心底也有几分遗憾——遗憾没有见证他的成长,遗憾在他努力成长、忍受痛苦的时候自己没有陪在他的身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自当劳其筋骨,”悟觉大师慈祥地笑道:“对你,亦是如此……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有不劳而获之人,初时看着光鲜,总有阑珊之时。”
林彦弘听闻悟觉大师禅语,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位庶弟。
今岁林彦弘回乡祭祖,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将彦思从五房过继到父亲膝下,因着要准备和筹谋的事情多,所以他没怎么关注林隽,也没怎么关注林彦兴。
寥寥几面,林彦弘只知道林隽已经完全失了多年前的书生意气,只剩下满怀怨艾和满脸阴沉。
对此,林彦弘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有些人就是这样,若一路顺风顺水,多半能平步青云,可但凡遇到些大的挫折,因没什么反抗命运的能力,很快就会耗尽精气,变成被挫折和困境压倒的人。
林隽或许有几分才气,也是个努力勤奋的人,可惜把林穹德和林佟氏那点心胸狭隘的毛病继承了起来,然后在人生低谷的时候,彻底暴露了出来。
造成这个结局的原因有很多。
也许是因为林彦兴的一句抄文让林隽失了些名誉,也许是因为林佟氏的死让他又要蹉跎三年才能再次考官,甚至也可能是因为林彦弘这个侄子和张剑仪几位好友太过优秀,衬得他更加狼狈……
总之看林隽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听廖思洋透露的情况,林彦弘都不用再等三年就能预感,林隽怕是再难站起身来。
林佟氏泉下有知,可能要死不瞑目了。
相比于林隽,林彦兴过得似乎更加凄凉一些。
毕竟前者还有林穹德这个身为林氏族长的父亲为他筹谋,至少衣食无忧。
但林丰在府里依旧得听林穹德话,林穹德对臻夫人母子恨得要死,若不是怕巫蛊的事情牵连到全族上下,他恨不得将林彦兴从族中除名。
林穹德不能要其性命,就变本加厉地磋磨起他们,一方面以此来惩罚他们,一方面也是为自己出气。
林彦弘去见过臻夫人,自然知道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几年前那般年轻美貌的模样。
再加上林彦弘离开云水前往天京之前还送去了让她彻底心碎的消息——她的那个宝贝儿子是自己不愿去看她而非受人逼迫,臻夫人大病了一场。
林彦弘听石青来信禀报,说佟臻儿恐怕撑不过今岁冬季了。
没有了生母臻夫人的照顾和支持,现在又被祖父记恨磋磨,林彦兴的生活能好到哪里去?
原本林彦弘派了人跟着林彦兴,但却发现无法完全掌控他的动态,尤其是当林彦兴去府学读书的时候,连书童也不带在身边贴身伺候了。
虽然知道自己但凡开口,李景承都会让他得偿所愿,但林彦弘不可能真让裕王府的影卫去帮自己跟着一个庶弟,所以这件事就没能继续。
林彦弘清楚地看到林彦兴眼中的狠毒和恨意,但却并不害怕。
他已经留了石青在府里陪着父亲,而且裕王府也留了影卫帮忙照看,相信林彦兴再如何厉害,也无法近父亲林丰的身。
更何况现在整个林府,恐怕也就只有林丰对他还有几分父子之情,林彦兴若伤害了父亲,就再没人能为他考虑一二了,他除非是个傻子,才会这般行事。
至于他有没有办法对付林穹德,林彦弘是静观其变的——由着他们狗咬狗,不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吗?
……
大师慈悲为怀,林彦弘很少跟他提及家中不好的事情。
所以即便他脑中走过的无数思绪,林彦弘面上依旧不显,倒是跟他聊起了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情。
比如他现在住在二舅父的府中,彦思被舅母齐张氏接去院里照顾,让小家伙能在兄弟之情外感受到几分父爱与母爱。
还有跟李景承的兄友弟恭,自忽略了些“旁枝末节”的事情……
当然,林彦弘也不忘提及自己几位表兄,对他们的优点和事迹如数家珍。
“齐大人的两位公子,如今已经外放为官?”
林彦弘点点头道:“舅父说,温博哥哥性子稳重谨慎,更适合留京,但温华和温书哥哥尚需历练,去地方任官职,体察民情,最是得宜。”
他发现悟觉大师似乎对双生子的事情格外感兴趣,问了几次都是关于齐温华和齐温书的事情,于是又说了些双生子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被舅父考校,以松柏为题即兴做诗,温书哥哥和温华哥哥做的两首极类,有一句更是只动了字词,舅父道他们常常如此。”
“又一次,那还是我们去蜀川城的巷中寻美食,中途不经意走散了去,我与温书哥哥一路,原本想去找另外两位兄长,温书哥哥却道不用,后来我们果然在远处的小桥相会,甚是神奇!”
“还有一次……”
悟觉大师听得津津有味,点头称道:“双生子于冥冥之中,却有不同于常人的联系。”
林彦弘见悟觉大师说的笃定,顺口一问:“大师也见过旁的双生之子吗?”
他想,虽然双生子难得,但悟觉大师年事高,见识广,说不定还真遇过不少双生子。
悟觉大师回答;“当然,贫僧就有一孪生兄弟。”
这还是林彦弘第一次听悟觉大师说他出家之前的事情,再加上知晓大师也是双生子,他不禁有些惊奇:“不知大师的兄弟如今身在何处?”若他的孪生兄弟还在人世,应当也是这般年岁。
悟觉大师道:“先帝已经去世多年了。”
——哦,先帝已经去世多年了……等……等等,这跟先帝有什么关系?
林彦弘的思绪一时没有转换过来,他一脸迷茫地看向悟觉大师,脑中忽而闪过了什么,顿时瞪圆了眼睛。
“之前可能没跟你说过,先帝,乃是贫僧一母同胞的兄长。”
林彦弘闻言,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样的皇族辛秘,您可不可以不要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好像闲话家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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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萌萌竹攸地雷投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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