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繁带着明心落地岛上。
“找地方坐,我们聊聊。”君繁找了个稍平坦的地方,撩袍席地坐下。
“明心不敢!”明心垂首立在君繁。
“你不会对我动手,我也不能杀你,与其枯站,不如聊一聊,等那边打出结果。”君繁温声道。
“主可以封印明心。”明心低声道。
君繁摇头:“封印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也不主张封印。坐吧,和我说说你的事。说说当年你是如何入的佛界?在佛界的生活如何?后来入世经历了哪些苦难?佛门圣侍的生活又是如何?”
明心的呼吸一窒,身形也有些僵硬。
“不记得了?”君繁看着明心。
“记……记得。”明心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那就说说吧。”君繁神情一直很温和,“故事应该很长,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是。”明心在君繁三步外寻了一个略低处,以跪姿坐下,开始讲述自己能记住的所有经历。
“明心原本是一个部落酋长的女儿。明心五岁那年,部落被另一个大部落进犯,那个部落的首领好战嗜杀,明心的爹娘都被他杀了,明心被人带着逃跑,路上被一个女尼救了,那女尼念明心无处可去,就将明心带进了佛界……”
……
蜃景外,所有人又懵了。
本来,以东麒太子的非人实力,接下来东麒太子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们觉得他们都能非常淡定的接受。
可,坐下是什么情况?
不打了?
握手言和了?
那另一边怎么还杀得惊天动地,怒海掀天啊?
东麒太子到底想做什么?
妈蛋,他们真的已经尽量在淡定了!
可,为什么东麒太子总要做些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事,把他们惊得跟个傻子似的?
他们也是有脑子的啊!
东麒太子能不能不要这么侮辱他们的脑子!
好气人啊!!!
完全看不懂东麒太子的行为。
谁来给他们解说一下?
谁脑子妖孽,来给他们解说一下啊。
妈蛋,一边打得看不清,一边闹得看不懂。
好揪心!
绝魂夫人这邪物,还能不能杀死啊?
……
鬼王瞥到君繁这边的情况,眼眸闪了闪,传音:『套话套快点,本王现在只是一道虚影,撑不了太久。』
『放心,你死不了。』君繁看也没看鬼王那边,淡淡回音。
鬼王的气运比白子薇高,是天选的气运男主,谁死了,鬼王都不会死,最多受点伤。
受点伤也好,省的蹦得太嚣张,碍眼。
所以,她让明心慢慢说,慢慢回忆,说得越详细越好。
也许,她在找出明心对一座石像生情的最初原因时,还能从明心的只字片语中推敲出自己曾经的身份。
“……明心经历族灭家亡,一直被噩梦缠身,女尼就在明心的房间里放了一尊三尺高的金玉雕人像。那是明心第一次看到主的神像。女尼说,那是守护大陆的神,也会守护明心。当时,明心太小,并不知道女尼口中的神是多么无上的存在,只是觉得……觉得……”
明心垂着的头又低了几分,才迟疑着开口。
“……觉得……那金玉神像真好看,比大殿里那些凶神恶煞的神佛好看好多,明心就同意女尼把玉像供奉在房里。自那以后,明心晚上噩梦醒来,就会和玉像诉说自己的害怕和无助。”“渐渐地,明心竟没有再做噩梦。也是那时,明心才真正信了女尼的话,玉像真的是守护神,他守护了明心,明心也入了佛门,开始修习佛理,修炼佛法……”
君繁扬眉,原来因起于此。
明心五岁经历族灭家亡,甚至可能亲眼看到亲人被杀,一夕之间,从部落公主沦为亡族后裔,四处奔命,这其中的恐惧和无助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即便活了下来,才五岁的小女孩心里也定然压着许多惊惧害怕,又不再相信人,对人倾述。
一尊不会言语的玉像,又正好不是凶神恶煞、让人害怕的模样,就成了明心最好的倾诉对象。
那尊玉像被明心当成了唯一的心灵寄托,也是明心唯一信任依赖的存在。
之后,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明心佛心未稳,便先动了春心,加之知道玉像之神确实存在,便对敬奉的神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吾主是明心唯一信仰和依赖的人,明心一直很想见吾主。明心刻苦修炼五十年,终于有资格进入圣地修炼。圣地是佛界创派之主顿悟开界的地方,灵气极为浓郁,那里有一座千丈高的吾主神像,是创派之祖亲自雕刻。明心在那座巨大神像下辟谷修炼三千年,只望能看悟大道,得吾主召见。”
“后来,明心知晓至高圣殿里的圣侍侍奉的就是吾主,便决定要做佛门圣侍。明心毅然入世,看尘俗浮华,尝六界苦厄,历数千年,终于得选佛门圣侍。可,明心依然没能得吾主召见!”明心顿住话头,气息颓丧。
“所以,你受潜藏的心魔引诱,释放了它,盗走魂心,叛出佛界。”君繁的声音十分平和,“明心,我只问你,若最初的那尊玉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或者是一名亲善温柔的女子,你可还会生出痴慕之情?”
明心一僵。
君繁眼底微闪,指尖光芒亮起,明心身前的泥土凝聚,眨眼形成一个三尺高的人像。
人像栩栩如生,须发捶胸,垂暮之颜,一身僧袍,脚踩祥云,笑容和善,眉目慈祥……下一刻,人像又变成了一名宝相庄严却不失温柔慈爱的女子。
明心看着面前的泥像,聪慧如她,自然知道君繁聚出这个泥像的用意,脸色隐隐泛白。
“若那玉像是此模样,你可会对它生出痴恋?”君繁声音中隐带威势。
“不……不会。”明心不敢说谎,僵硬的摇头。
“现在,你明白了?”君繁淡声开口,“你痴慕的不过是一具皮囊。”
明心脸色越来越白,眼中十分挣扎,似不想相信,但看着面前的泥像,又无法辩驳。
“你幼时遭遇坎坷,需要倾诉,这没有错。佛心不稳,动了妄念,也不是不可饶恕的错。你真正的错在于,修佛数千年,入世历练又数千年,竟没能看透人世浮华表象,万千红尘枯骨,对一具皮囊痴念万年,纵容心魔成长,胡作非为。明心,你那几千年到底修了些什么、悟了些什么?”君繁声音沉下。
明心忙伏跪在地:“明心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