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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泽瞿进来了,玉玦头在靠窗的那面,于是就看不见孔泽瞿僵掉的脸,只听见这人呵斥的声音,于是慌慌张张支支吾吾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叫了人家全名儿。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传统的不得了的男人,连让人教给她的也大多是很遵循那些个旧的东西,不知道规矩叫长辈的全名儿那可是了不得了。
玉玦心道,就没拿你当长辈,还不能叫全名儿?可是想是这么想,真哪敢说出来。
于是就这个那个唔嗯了一通,末了总算是说了一句,“就是一着急不知不觉……”这话说的很有些爱娇的味道,于是孔泽瞿也就再说不上其他,只是又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不许了。”
玉玦闻言,脆脆的“嗯”了一声儿,这事儿就了了。
从昨晚到现在,病房里的孩子展现了孔泽瞿这七八年都没见过的样子,一方觉得自己不该纵着孩子,一方觉着这孩子这样很是有些新奇,穆梁丘那时候老跟他说让玉玦像个孩子一样的过点日子吧,那个时候他很不以为然,怎么就过得不是孩子生活了,他又没让她去整顿个大公司,这个时候却是突然想起了穆梁丘的话,又见躺床上的孩子娇娇嫩嫩,心道自己怎么把这样的孩子交给南边儿的同时那副爱掉眼泪的样子又让他心下有些发软,孔泽瞿再次觉得当初该找个男孩儿的,自己现在上了年岁心也变了。
找个男孩儿和自己上了年岁是近些日子孔泽瞿时常能想起来的两样儿事。
两个人就那么坐了一会儿,不多时医生进来要给玉玦换药,这下病房里的两个人都紧张起来。昨天玉玦昏睡着不知道她后背是个什么情况,孔泽瞿是知道的。玉玦后背肩胛骨下面那个抓痕过于深,必须要针线缝合的,只是玉玦因为哮喘的原因一来就给打了镇静剂,那会儿缝合的时候麻药就不能同时上,但是伤口又不能那么裸着,于是医生紧急做了粘合。这会儿要重新换药的话,就得把粘合的东西撕掉,重新清理,然后消毒,然后缝合,也就是说,那伤口要再次撕裂。
孔泽瞿想起玉玦的掉眼泪,一时间真想赶紧出了病房躲得远远儿的。
孔泽瞿就算穿着睡衣也很有些清贵的味道,在外面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个不让人亲近的模样。医生有些个为难,因为接下来的事儿必须要孔泽瞿的帮忙,他还记着昨晚这个男人安抚病人的机械的手势,看得出来不是经常安抚人的人,只是一会儿他要进行缝合,病人必须要家属帮忙安抚才能稍稍不让哮喘发作。
“一会儿希望您能帮忙让病人情绪稳定下来。”医生这么说,孔泽瞿闻言用很是锐利的眼神看了医生一眼,见医生一个瑟缩然后走过去转到玉玦那面儿。
“一会儿疼也要忍着,不许哭,也不许动。”孔泽瞿坐在床边儿上,一手伸过去压着玉玦右肩膀,一手掌着玉玦脑袋瓜子,其实就是个半揽抱的姿势。
如此,玉玦就只能看着孔泽瞿了的脸了,玉玦满心欢喜,这样她可以不哭也可以不动的。医生还没有动,玉玦还有些余余,稍微侧头抬眼看孔泽瞿,两人视线相撞见孔泽瞿别眼但还是抱着她的样子,于是舔舔自己嘴唇,再次觉得天上的神仙显灵啦!
只是这份儿欢喜只持续到医生将胶布等摘掉的时候,等到清洗和大范围消毒的时候玉玦不自觉的就伸胳膊攥上了孔泽瞿的手腕。碘酒,酒精大面积冲洗伤口周围,蚀的生疼,玉玦起先忍着,可是等到麻药针管戳进去的时候就有些过度换气了。
“孔泽瞿。”玉玦不由自主叫唤。
孔泽瞿低头看了玉玦一眼,很是想再呵斥一顿,只是这个时候也不好喝斥,于是就没搭理。
“孔泽瞿。”玉玦又叫唤。
孔泽瞿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胳膊上的手,低低“嗯”了一声,多少有些不情愿,小孩子一点记性都不长,才刚说过叫人的问题,还答应的响亮,这会儿又叫他的名字。
麻药打下去,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起效,医生第一针穿进来的时候玉玦闷哼了一声,等感觉线拉着皮肉的时候真是有些疼的,她总是这样,眼泪比意识还强烈,本来是要忍住的,可这会儿的孔泽瞿又不像先前打人的时候那样,于是玉玦就放任自己眼泪流出来了。
又是这样,又不是个泉眼,怎么就这么多眼泪,孔泽瞿记事以来就不记得自己有流过一滴眼泪,这会儿看玉玦又是这个样子,可怜兮兮攀着他胳膊,眼眶鼻头又是全红了,若是以往,玉玦这个样子他真是能再打上几下,可这会儿就怎么都不行了,连呵斥都说不出口,于是又只得伸手抹玉玦的眼泪,低低说了句“怎么眼泪就这么多。”
其实这会儿的功夫,麻药已经发挥作用了,虽然给玉玦上的麻药稍微轻点,可她其实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只是听见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还是有些紧张,但还是眼泪自己掉,她憋了这么多年的眼泪这两天要一起掉光的趋势,为了孔泽瞿无可奈何的那几句话,虽然这个男人过来过去就是这么两句“不许哭了。”“怎么眼泪这么多,忍住。”,可玉玦就为了听这几句。
其实还是有些紧张,加上眼泪这么掉,玉玦又开始过度换气,孔泽瞿见状,将自己手掌捂在玉玦嘴上,“不要紧张,慢点儿吸,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人的手掌捂在自己嘴唇上的触感过于清晰,真是太清晰了,嘴唇周围又是那么敏感,玉玦动动自己脸颊,自己感受孔泽瞿的手,连眼泪也都忘了掉,看起来有些呆。孔泽瞿自然是看见了她这副模样,只是叹了口气没把手拿开,由着自己的手自己在玉玦的脸蛋上动弹。
医生很快就缝合完了,又叮嘱了那些人人都知道的注意事项,临走的时候说“麻药打下去就不疼了怎么还掉眼泪,这么爱哭可怎么办。”医生又不知道什么,只是随口就那么一说然后就走了。
孔泽瞿还站在玉玦这侧,闻言看玉玦,玉玦自然是听见了医生的话,抬头看孔泽瞿一眼,见这人黑沉沉看自己,低头,嘴硬的说了一句“可我感觉就是疼嘛。”
孔泽瞿没说话,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教养真是失败的很,玉玦今天可是犯了他平日里经常说的那些个里面的好几条,最可气的竟然有撒谎和耍赖,简直不能忍!
“等回家了把你的手给打烂去。”孔泽瞿这么说,看玉玦竟然笑出了声儿,有些无地自容,然后转到玉玦看不见的这面,半天了要说什么,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于是就罢了。
孔泽瞿要打人,什么时候还预告过?方才他一预告,玉玦失笑,然后那细细的笑声就笑的半天没停下来。
“小心伤口笑裂了。”孔泽瞿这么说,玉玦边吸气边笑的更大声。
这个男人这会儿把自己快十年的话都说完了。
孔泽瞿活到这么大,真正和别人放松的放肆的说话的时候是没有的,和穆梁丘柴毅然说话,放松,可是总也是老大哥了,该注意的要注意。和自己父兄说话,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今儿在这地儿孔泽瞿又有些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又没觉出这样有什么不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玉玦真的是要还给南洋的,到时候送回去的孩子真的不能这样。只是这会儿一时半会他拿这样生动的孩子有点没奈何,他生命里头一回出现这个样儿的孩子,他没处理的经验呢。
“我回去让孔妈来。”孔泽瞿一个人在玉玦看不见的这面儿坐了很长时间,当然他坐着不光是坐着,这人默默的时候都是想事儿的时候,哪里能同你我一样坐着默默的时候大多是发呆,一会儿之后就这么说。
玉玦先前还在晒从窗户外射进来的太阳,赖洋洋的有些想睡觉,只是突然听见孔泽瞿这么说立马就醒了,有些不情愿,于是就没有吭声。
“我走了。”孔泽瞿先前哪里有这个习惯,打人的时候,走人的时候哪里跟你预告一下,这会儿看玉玦趴着没动弹就那么说了一句。
玉玦没吭声,听见那人脚步不停往门口走,急了“我不。”
“什么?”
“你留下来不行么,别让奶奶来。”
孔泽瞿不说话,半天了回“不行。”然后就出去了。
玉玦瞬时间觉得这人只要今天从这里出去,那这病房里所有的气极都会消失的,急的几欲掉眼泪,只是孔泽瞿真的走了。
玉玦后背抓痕过长,而身上除了手指其他地方动都会牵扯都后背的肌肉,她就那么趴着,必须有个人给她腿上胳膊上按摩让肌肉不能松弛,这事儿孔泽瞿决计是不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