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谦很少会表现得这样慌张。
发生的很可能是比乔沥想象之中还要严重数倍的事情。
“沈凝怎么了？”乔沥的心底莫名腾起一阵烦躁，他的第一反应是又，有人像上一次首光集团的梁总那样，在谈合作的时候为难沈凝。“不是和你说过，沈凝有关的事情，紧急的你可以先出手，不用再跑过来知会我吗？”
“不是沈凝，是戚小梨，”宋谦面如菜色，“戚小梨她可能是去警局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是自首去的。网络上已经将她出行的照片传遍了，都登上热搜了！”
什么？！
戚小梨已经有一段时间未问鼎热搜榜，似乎逐渐沦为“过气”艺人了。而今天，她的热搜词条却居高不下。
词条的名称是——“戚小梨警局”。
乔沥忙不迭地点开看，热度排行最高的那一条微博没有配文，只有戚小梨的一些照片。照片当中的戚小梨戴着口罩和墨镜，把自己的外貌遮挡得严严实实。可她到底也曾是颜值出圈的一线小花，还是被提供照片的网友认出，并且拍下她出没b市警局门口的照片。
至于她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警局的门口，提供照片的人并没有给出确切的说法。
评论区早就炸开了锅。
“这是要做什么？前脚陈陌不是才被怀疑偷税漏税什么的么？这戚小梨难道也出事儿了？”
“听说她最近才进了剧组啊……新戏还没上映，就算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一般也是高价请公关暂且压下去才对，怎么可能这时候出事儿？”
“谁知道呢？这事情来的突然，我还是老老实实搬个小板凳坐着吃瓜吧。”
“天知道我之前还真情实感地嗑过陈陌和她的cp，这回不会他们俩坐个牢也要成双成对吧？我这是磕到真cp了？”
……更有好事者传播着白棋影业与花漾娱乐两个公司之间有着怎样的渊源，供网上的“吃瓜群众”参详。甚至乔沥、邹虹等人的信息，两个公司高层更替的来龙去脉，都标得清晰明确。
现在的网友，在获取信息这方面，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乔沥一条一条地向下翻着，看得心惊肉跳。
这时候了，戚小梨自己主动去警局所求为何？她是从剧组离开以后，准备过河拆桥，倒打一耙了么？
断无这样的道理。戚小梨接受合作条件，出演才刚杀青的这部重磅ip，为的是名利双收。她又怎么可能在对名利充满渴望的情况下，把自己搭进这起案件中呢？
发生过这许多错综复杂的腌臜事儿，戚小梨有的出了力，有的知情却未阻止。她要是到警局供出些什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自己择干净的。
她一定是去自首。
乔沥慌乱不已，一股寒气从脚底沁入全身。
难怪宋谦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原来是自己高估了戚小梨对名利场的渴望，掉以轻心了！
他的头脑飞速运转着，思考戚小梨掌握了哪些自己曾包庇陈陌的证据。
细细想来，捕风捉影的也许有，但确凿的直接证据却是没有的。
只要包庇陈陌的罪名定不下来，他就还是安全的。
“自首就自首吧，左不过眼下的这个ip项目扑了，我们亏损一些就是了。白琳马上要参演的那个项目炙手可热，那才是我们的指望。”乔沥稳住心神，从容不迫地端起茶几上的酒杯，抿了一口这杯放着大量冰块的威士忌。
不管戚小梨现在发的什么疯，总之不会阻碍到他今后的发展就是了。
收回白棋影业，又有互联网企业超芯科技在手，旗下是灵感传媒，这样一来，他的公司不仅会有影视产出、艺人营销创造收益，还能仅靠自己形成一套宣传、舆论管理和艺人网络推广的完整体系。到时候他不光能赚得盆满钵满，还可以跻身b市最突出的富豪名流之列。
从前一向武断地要求他按照他们的心意去发展的父母，也会认可他的能力与潜力。
至于如今对他爱意消散的沈凝，也大概率会对自己多加关注。
至于总是被自己的父母赞许，还总是在学业、事业处处压着自己一头的赵瑾瑜，也一定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是宋谦多虑了，也是自己方才自乱阵脚了。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姜局长，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向您汇报。”戚小梨在警局的休息室就坐，她谁也不见，只想见姜局长。
姜局长猜测她此次前来，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多半与盘根错节的陈陌案有关，“请讲。”
戚小梨昨夜几乎是通宵深思，这才豁出脸面来到警局。
许多事，她不在乎了。
从前她认为自己在乎金钱与名利，对在剧组被众星捧月和陈陌彼时的宠爱迷了心智，可直到进入了乔沥推荐的剧组，受人冷眼，低声下气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前所拥有的这些都是虚妄，是很容易失去的。
那种不安全感令她恐惧，令她回想起那些肆意占有她、玷污她、欺压她的垃圾，令她宁愿从来不曾拥有过那些看似华丽的财富与虚荣。
这些情绪，是乔沥利用她的时候，所不能理解与体察的。
戚小梨正是被自己的这些经历寒了心，发觉自己死死捏着的、一向不肯放手的，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这才做足了心理建设，来到警局报案。
也可以说，那个在杀青宴桌上为难她的导演，和送她回来的路上企图对她不轨的男演员，是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最终导火索。
“我知道现在肃清娱乐圈的风气势在必行，所以我自我检讨，同时也收集了许多我所知的圈内人士不检点行为的证据。现在，我把这些证据，郑重地转交给您。我为我曾经犯下的错误自首，并且为我向您提供的一切证据负责。”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系列证据，有些是纸质的，有些是录音笔或是u盘，还有的干脆直接就是实物。
比如一只塑料瓶，看起来装的是压片糖果，其实是违禁药物。是陈陌用来迷昏受害女性神智，以达到自己不法目的的东西。
“我工作资历不深，但我可以保证，我已经把与白棋影业和花漾娱乐相关的，可能支持所有涉嫌违法人士罪名成立的东西全部带来了。您可以查验一下。”
姜局长看到那些录音笔和纸质材料的时候，还表现得较为淡然，可当他看到那样大一瓶违禁药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再也坐不住了。
他愤怒，为这些锦衣玉食的人中，竟生出这许多社会蛀虫而愤怒。
“知道了，我们会把这些证据妥善保管、仔细核查。至于你所提到的自首，我们将在把这些证据全部核实完毕之后，给你明确的答复。”
那一堆证据当中，其中一只录音笔，还存储着戚小梨与乔沥之前的一些语音通话和会面的录音。
包括乔沥要挟她尽快提供陈陌罪证的那一次，他提出合作条件的时候，言语之中尽是威胁，结合前面依稀几次被戚小梨有心留下的录音，恰好构成了他躲避包庇罪的来龙去脉。
更要命的是，戚小梨的手上，还有陈陌工作室的财务动向记录。
这份记录，是她取得了陈陌足够的信任，才在陈陌疏忽时加印的。她那时想着，像陈陌这样看上去风流成性的男人，若是哪天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一定把这份记录细细地查了，给他好看。
没想到她那时还带着情感与占有欲的小心思，现在看来却是无比讽刺。
那详细的记录当中，还有乔沥以白棋影业而非陈陌个人工作室的名义，替他以阴阳合同的形式逃避的一笔税务。
操作人是陈陌，但白纸黑字写着白棋影业，乔沥才是白棋影业的掌管者，他不可能不知情。
……姜局长将这些证据全部带回侦办小组，大家集中讨论，都认为戚小梨提供的这些证据，让当前查案的进度更进一大步，还将部分隐藏的不法者揪了出来，摆在了警方的视线之下。
之前陈陌被捕，没有照实供述自己的全部罪行，提供的所谓“减刑名单”也依据自己的社交关系亲疏有所删改。而今戚小梨给出的这些实锤，倒是极有力的。这起案件，这出演艺界大规模的闹剧，总算是迫近尾声了。
因为有了大量的证据，侦办小组看到了收工的希望，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几乎不眠不休地在一日之内查验完了所有的证据。
姜局长雷厉风行，这边证据都落实好，那边就对最后一批嫌疑人展开了抓捕。这次，他必须要把这些败坏社会风气的人全部一锅端。
乔沥被以嫌疑人身份带到警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失算了。
从前他总是精明圆滑、步步为营的。怎么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入这般田地。
戚小梨到底说了些什么，又交给了警方什么，他无权知道。
目前等待着他的，多半是法院的判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