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轻人啊，总爱自以为是，仗着自己业务能力尚可，打小算盘的时候都不稍加遮掩了……也正因如此，制片人不是特别欣赏白琳的做派。
他比导演入行的时间还要早上几年，曾面试过更多不同风格的演员，自然也就看穿了白琳的小把戏。
无奈她的演技确实够得上他们剧组对于主演的硬性标准，导演又很欣赏她，制片人也只得抱着胳膊，不发一言。
从事艺术行业，若是不怀抱赤诚的心，而总是投机取巧……无论是贪名还是图利，无论自身的能力过硬与否，往往都会吃大亏。
陈陌就是个例子。
简短的预先试镜结束后，白琳心满意足地离开这里，制片人这才发话，“导演，您确定接下来还要用她做主演吗？我真的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一个很踏实安分的。她……”
“也许是你多虑了，”导演一心想要终止戚小梨在一众流量小花之间的统治地位，因此极度渴望能够培植出一位潜力新人，他对白琳是信任多过于怀疑的，“她学生时代就勤于累计登台经验，现在也积极地试镜，可见是个上进的。就算像你说的，她不安分、有野心，那也不至于三五年就越过你我去……碰出个新人来，红利最终还是会流向我们的，放心。”
“我只是提醒。”制片人见自己苦口婆心说了一大通，导演也还是油盐不进，估摸着整个制作团队目前还是急于摆脱戚小梨之流的情绪太高涨了，只好及时止住话题。
……“表哥，还是这个制作团队，我又试镜了他们的下一个项目。我不确定接下来他们会不会用我，但是我感觉自己表现得还不错。”因为乔沥是自己需要长期合作的未来老板，又是自己的亲表哥，白琳任何事情都不会对他隐瞒。
甚至只是刚刚经历过一场主题很隐晦的“试戏”，结果都没有出，就第一时间告诉他。
自己的第一部戏就是表哥介绍进组，说不准这一回表哥也愿意出面，替她上个双重保险。当然，白琳告诉乔沥这件事，还有另一重目的——
“听导演的意思，好像是要拍摄悬疑的题材。哥，最近悬疑类的作品好像在网络文学圈和出版文学圈都挺火的。我感觉……他们团队的水平也都很高超，可能就是缺个一战成名的项目。他们大概是把这一次悬疑题材的项目，当成挤进国内一线影视制作团队的跳板了。”
“哥哥，或许你可以考虑从自己的资金中抽出一部分来，投入到这部新作品里。这样的话，咱们和他们团队就会是很牢靠的双赢关系。这样等你回到了白棋影业，又收了一个新锐团队到自己’麾下’，前路还会更平顺些。”、
白琳向乔沥分析着为她打通人脉、帮助她带资金组的一切好处，字斟句酌，仿佛时时刻刻都在为乔沥和白棋影业着想。
电话那端的乔沥也耐心听着，倒没有生出半分反感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家妹妹和自己秉性最是相近，那自私虚伪的阴暗一面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听着白琳替自己打算还拉上自己的说辞，不会厌弃，甚至会有些自豪。
不愧是他的妹妹，和他的个性都如此相似。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仔细考虑的，你好好休息啊。晚上还有大夜吗？”尽管对白琳懂得替自己打算这一点很满意，乔沥还是采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敷衍过去，并立即转移了话题。
“……没有大夜。哥哥，你不是催着我去休息，就是问我接下来还有没有工作，你是不想和我聊天吗？”白琳见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肯挂电话，说着说着还撒上娇了。
“怎么会……我正要仔细思考刚才妹妹交代给我办的事情呢。”乔沥发现自己这会儿是敷衍不过去了，只得说道，“我想，要不然我就把手上资金的一成都投资给你们剧组吧，顺便也和导演多请教请教这个新的项目，看看我们演技颜值都没得挑的白琳妹妹，可以饰演哪个角色啊？”
“太好了！谢谢哥哥！”白琳总算是听到了她想要的答复，激动的情绪冲向乔沥的听筒，差点把他吓到。
“没事，妹妹交代的事情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乔沥轻笑着，“那这回愿意去安心休息了？”
“好，哥你也好好休息啊。”
这孩子，事事都很注意替自己打算，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了。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他自己最近都在关注往悬疑方向发展的剧组，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很可能真如她所说，自己经过这一次的投资，彻底成功拿回白棋影业。
可是，他如今到底还不能算是名正言顺的白棋影业一把手，主动提出投资，以什么立场投资多少，能为自己争取到多少好处，都还亟待他的筹谋。
头痛。
乔沥新点了一根雪茄，指尖淡淡的烟味萦绕于他的鼻尖。
沈凝最讨厌他吸烟。
乔沥的余光停留在那忽明忽暗的烟火片刻，旋即掐灭了这根才刚刚被点燃没多久的昂贵雪茄，丢进垃圾桶。
剩下的大半盒雪茄，他也收进了抽屉，再也不看。
……
“结束了，杀青了。小梨啊，晚上我们剧组集体庆功宴，你也一起啊。”ip这边的全部拍摄终于结束，导演招呼了戚小梨一声。
“好的导演，一定。”其实今天戚小梨又是十多场戏，累得四肢都快要脱臼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参加什么庆功宴。
以往无论剧组有什么活动，只要她不想参加，就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借口，别人也不敢驳回她的诉求。
如今形式可大不同了。
剧组上下，她一个人都得罪不起。
这个剧组的导演很注重排场，正好剧组的预算稍有冗余，也填到了庆功宴的预算里。导演看了看菜单，大手一挥，给每人都点了佛跳墙的例汤，还点了鲜烹陆八珍、熘鸡脯、黄焖鱼翅等各色名贵的菜品。
这家餐馆以复刻宫廷菜为主，用料和摆盘都极尽奢华。一众样貌出挑的演员坐在席间，倒真像极了一副贵族写实画。
例汤呈上，浓烈的肉香直冲鼻腔。戚小梨下午的工作比较重，累得几乎虚脱了，实在腾不出什么胃口。
她害怕自己喝下一口满是大鱼大肉的佛跳墙汤羹，会禁不住呕出来，索性没有动那汤碗。
“小梨啊，饭菜不满意吗？”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导演注意到戚小梨没有动筷，有些不满地瞧着她。
仿佛只要不喝汤，就是不给导演面子，不给导演面子，那就是不识好歹。
戚小梨硬着头皮拿起汤匙，喝下一口腻腻的肉汤，强忍着不适回应导演，“很好吃，谢谢导演。”
如果说前段时间她在剧组只是感到委屈，那么现在，她能够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屈辱。
她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哪怕是新人期，也不会有人这样恃强凌弱，给她脸色瞧。
看来是她从前在剧组总是盛气凌人，如今她做过的每桩每件错事，都还报到自己身上了。
经纪人的心思大概正放在公司主推的新人身上，而乔沥也将任由她自生自灭，还能坐享其成地从她这里把陈陌的罪证打包带走。
戚小梨已经删除的那部分，乔沥还索要了她的录音作为口供证据，具体人名并没有强迫她说，但是案情的细节、时间地点都逼着她回忆起来并在录音过程中说出来。
那简直是在把戚小梨的伤疤揭开撒盐。可乔沥不在乎，他本就是看透了她的蠢，才一步一步引导她为他所用。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乔沥又怎可能会顾惜她半分？
众叛亲离，事业中落，青春不再。
这便是戚小梨如今的模样，她就像是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纸，再无展平的可能。
……从庆功宴回到家的路上，生活助理早就借口不胜酒力向戚小梨请了假，无非就是害怕吃饭吃得太晚，还要亲自送她回去。
戚小梨是被同组的一个新人男演员送回去的。只有那人愿意让她搭一次顺风车，可一路上却总是对她动手动脚。戚小梨喝得太多，迷迷糊糊中吐了他一身，才得以摆脱他的咸猪手。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连你也敢碰我！真是畜生！”戚小梨疯魔了一般，什么脏话都挂在嘴边。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在剧组呆傻了，还不知道外面的风向吧？我告诉你，就算是我今天和你发生了什么，那我都称不上是高攀了你，充其量就是我们俩你情我愿。你个糊咖！”
“你骂谁？！”夜深人静，车的周围空无一人。车内的男演员还皱着眉打扫着身上的呕吐物，已经借男演员懵住的空隙，逃到车外的戚小梨，还无所顾忌地跳脚，“你敢碰我，信不信我让你身败名裂。有本事你就下车，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看着戚小梨状若泼妇的模样，男演员朝着她啐了一口，开着车逃也似地离开了。
夜间风凉，戚小梨抱着自己的胳膊，沿着路边缓缓蹲下。
“陈陌，你在伤害我的时候，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