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零攥着王大夫递给她的纸巾,一下一下地擦拭着脸上的鼻血。只是鼻血好像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即便林零仰起脸,还是从她的鼻腔不断流出。她每擦拭一次,另两条新鲜的、赤红的鼻血痕迹又会迅速出现。
王大夫直接拿起桌上的手机。
他走出诊室,路过坐在诊室门口的管津文,在楼梯间里才拨通刘大夫的电话。
“老刘,欸是我,”王大夫回头看了眼诊室的方向,“是你上次说之后我来负责问诊的那个姑娘,她现在病情反而有点加重了。”
“你给她开的处方是什么样子的?”
……“我看她第一次来找我复诊的时候病情不像现在这么严重,出于谨慎,我就继续让她保持之前的用药。可是她这次来,我就感觉她状态不好,让她又测了一回脑电图,结果不理想。”
“小姑娘可能自己还觉得自己挺好的,估计是想开了药就走。可是我打眼看着就很明显,她上次来眼窝没有很深陷,这个是最显著的变化。”王大夫详细地把林零目前的大致情况交代给刘大夫,“之前是你在一直给她看诊,所以可能还是你来说比较有用。她的情况本来是应该能逐步好转的,但是她太不把这种心理上的疾病当一回事,一味依赖药物不说,遵医嘱也做得不好,同时病耻感太强,思想包袱又重。今天一查,竟然这样了,你快好好劝劝。”
“我来说说看,你先把电话给她。”刘大夫答应下来。
……
王大夫揣着电话,疾步往回走,管津文刚想迎上去了解下情况,王大夫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诊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一则希望尽快刘大夫能尽快和林零通上话,但愿林零能听劝;二则也是感觉林零听到住院一词,无端端地又开始给自己添设心理负担,鼻血一直止不住,他也跟着焦虑,想着赶紧回诊室,先给她大致整理好住院的安排,等她想好刚好可以办理住院,早进住院部早安心。
“来,是刘大夫有话和你说。”王大夫把电话递过去,就忙不迭做回自己的位置,拿着她的病历在电脑上帮她先大致填写一下住院安排。
“刘大夫。”林零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零啊,”刘大夫和她算是比较熟悉了,在林零还在a大未毕业时就帮她看诊,“最近按时吃药了吗?”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再由刘大夫负责病情了,他其实本没有义务这样关心她。林零很是感动,“我按时吃了,可是……”她好像并没有如自己预期那样好起来。
“我都知道,”刘大夫说,“其实像抑郁症本身就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就算你吃着药,药也只是能缓解你身体上的症状,不能根除你的心理问题。如果说你没有充分地放松或者疏解压力,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停下就一刻也不停下,用你还不足以应对压力的精神状态去面对工作生活上的各种事情,那你怎么可能好呢?”
“你千万记住,好好配合王大夫,早点痊愈。这是我们所希望的,也是所有在意你、关心你的人所希望的。”
刘大夫这样说,林零终于开始有些动摇了。
要不然还是乖乖住院?
可还是有些犹豫。
“刘大夫,王大夫建议我住院,可这样的话后果很重,长时间的病假,费用我自己无法负担,还是要靠家里支持;而且很可能因为这漫长的病假,我连工作都会丢掉……”
“工作可以再找,父母关心你必然胜过关心住院费千百倍。你就放宽心,不要再想东想西了,好吗?”
也好,眼下也只有这样了。
“王大夫说你脸色不太好,而且眼窝有些深陷。你和你身边的朋友可能都很难察觉到这些日积月累的细微变化,不过这些变化至少这说明,你继续保持一贯的工作和生活状态的话,完全不利于你恢复。”
对,完全。
随便某件事就可能抽干林零的气力,可她又必须继续被这个极快的生活节奏裹挟着,人情世故、工作业务,她还要一一招架。能够休息的时间远远比不上她用来压榨自己的时间。
“好的,那……那我先办理住院吧。”
刘大夫劝动林零之后,就先挂断了电话,刚好王大夫看到林零同意住院之后,也把住院缴费的表单立刻打印下来,递给林零。
“但是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呢?和家里的人说自己在住院倒没什么,可是公司那边……必须要请假之后一层层地批假。上回我就请了一周的假,这次又是请长假……”恐怕有些好事的同事不难“追根究底”,扒出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住的院。
她不想让周围的人发现自己的病情。
会被认为是糟糕的人吧。
都不需要暴力和病毒,她就能被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