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南烛才回了降香院。
此时,苏月见正好在看医书,见他回来将医书放至一旁。
南烛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道,“姑娘瞧瞧,这可是蓝杏草。”
然余光瞥见医书上的药材后微微一怔。
被苏月见随手放至一旁的医书,翻开的那一页正是他采回来的药材。
旁边清楚的写着,七叶红。
南烛顿了顿后,看向苏月见。
显然是想要一个解释。
苏月见面色泰然的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见的确是自己想要的药材,才抬眸轻咳了一声,“我也是刚发现,昨夜夜太深精神不济,竟然将两种药材记混了。”
南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是在说你看我信不信?
“所幸,药房里刚好有一株蓝杏草,不耽搁救人。”
苏月见笑意盈盈道。
此时南烛哪还能不清楚这是苏月见故意为之。
他垂下头默不作声。
苏月见挑眉,这是生气了?
这几日他常将惹她生气,她倒还未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你生气了?”
姑娘语气里带着几分兴致勃勃的味道,南烛无声叹了口气。
半晌后抬头平静道,“没有。”
苏月见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却见男人的确没有生气的迹象。
她眼底划过一丝失落,狗男人气度还挺大。
也不知遇着什么事才能让他气的跳脚。
“那位是朱家嫡长子,母亲是平城有名的余姓富商之女,当年余氏嫁到霖安,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苏月见将今日调查结果缓缓道来,“时隔多年,余家如今已是平城首富,生意遍布多城,而朱家亦是家财万贯。”
若那背后策划之人图财,朱家首当其冲。
“之前那两起怪病,家中皆各自与朱家余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朱家此时想必已经得了消息。”
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在此之前,朱家余家应该已经请过不少大夫,如今得知有人可治此病,必是抱了所有的希望。”苏月见沉声继续道,“朱家大郎是朱家唯一的嫡子,且颇有经商头脑,深得两家家主喜爱,不说会为救他散尽家财,黄金万两必是少不了。”
南烛皱了皱眉,沉默须臾道,“姑娘打算如何做。”
据他了解,姑娘会医一事外人并不知晓。
若光明正大去朱家,必是瞒不住。
“此事我已有安排。”苏月见瞥了眼男人衣角的泥土,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南烛看着她没动。
“明日再登门。”
南烛闻言这才颔首退下。
苏月见忍不住嘁了声,还挺执着。
次日城门刚开,便有一辆马车悄然出城。
行了大约三百米后,停在树林的湖边处。
南烛终是没忍住,回头问,“姑娘,不是去朱府?”
苏月见恹恹的靠在马车壁上浅寐。
起的太早,睡意还未散去。
好半晌后,自马车扔出一个包裹,伴着姑娘有气无力的几个字,“换上,等。”
似是听出她语气中的倦意,南烛虽心中疑惑,但也没再吭声,拿起包裹走至一旁。
当换好衣裳后,南烛眉头紧皱。
这像是...药童穿的。
听马车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南烛无声一叹,安安静静的守在马车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不远处有马蹄声起。
南烛睁开眼迎声望去,只见一马车出现在转角处,正朝他们疾驰而来。
不多时,迎面而来的马车停在三步之外。
上头下来一位中年男子,神色急切,步履匆忙。
“敢问可是小医仙菀姑娘?”
中年男子瞥了眼南烛后,心中大定,朝马车恭敬拜下。
南烛一愣,小医仙菀姑娘?
他压下疑惑,神色如常的立着。
他知道姑娘已经醒了。
而南烛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落在中年男子眼里,便是清高矜傲。
因此中年男子更加笃定马车里人的身份,他深深鞠了一躬,无比虔诚道,“在下平城余家长房余廉,久闻小医仙菀姑娘之名,特来请菀姑娘施以援手,救救余某侄子。”
然话落半晌,里头都不见回声。
余廉面上却无半点不耐,神情反而愈加恭敬。
小医仙菀姑娘之名是在去年盛传江南的。
只因南溪那场凶险横行的瘟疫。
众人无不知瘟疫的可怕之处,刚发现时人心惶惶,临近几城皆如临大敌。
眼瞧着瘟疫即将大规模的爆发,死者已过百时,医神带着两位弟子如神祗般降临南溪,为南溪挡去这一场大患。
以免有瘟疫不慎自南溪散发,医神与两位弟子各自从南溪出发,分三路沿行义诊,同时解了不少疑难杂症,受边境几城万千百姓尊崇。
医神缪止,一共只收了两名弟子。。
小医仙菀姑娘为缪止的关门弟子,上头还有一位师姐,乃大名鼎鼎的医仙杜若姑娘,菀姑娘名声四起后,为区别两位姑娘,便以小医仙称呼菀姑娘。
据传闻,杜若姑娘风姿绰约,白衣飘渺,清冷寡言,而菀姑娘乃妙龄少女,仙姿玉骨,矜傲无双。
是以,余廉并无一丝被忽视的窘迫。
哪个少年成名的天才,没有几分傲性。
只要里头真是菀姑娘,便是叫他跪下相求也不在话下。
“你如何知我在此?”
大约小半刻后,里头才传来少女清灵的声音。
余廉闻言心中大定,看来那富商老爷果真没有欺他,遂将身子弯的更低了,如实道,“回菀姑娘,在下连夜从平城去往霖安看望家中侄子,恰遇一位回南溪的富家老爷,无意听闻菀姑娘晨间从霖安出城,欲回蝉衣谷,在下向那位富商老爷打听后得知,菀姑娘在此处歇脚,遂急急赶来。”
说罢,余廉又拱手拜下,“余某求菀姑娘救救在下的侄子。”
又等了半晌,马车里才传来动静。
余廉抬头望去,只见马车帘被掀起一角,隐约可见青色衣裙,还有姑娘挂在腰间的一枚檀木方牌,上头刻着蝉衣谷三字。
若说余廉刚才还有一丝疑虑,此时已是万分确定面前的人就是菀姑娘。
蝉衣谷的檀木方牌世间仅三枚,而他有幸见过一回,与眼前的一模一样。
“什么病,人在何处。”
余廉闻言一喜,忙道,“回菀姑娘,人在霖安,这病...”
“着实有些古怪,还请菀姑娘亲去瞧瞧。”
“这病无人能治?”
余廉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片刻的犹豫被苏月见看在眼里,车帘被放下,姑娘的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出,“既然有人可治,何须我去?”
“走吧,回谷。”
南烛神色复杂的望了眼马车内,片刻后才应了声是。
还不等他跨上马车,便见余廉急急道,“不瞒菀姑娘,此病确实有人可治,只是...”
“驾!”
“只是那人的条件太过苛刻。”眼见马车就要驶走,余廉也就顾不得其他了,喊道,“只要菀姑娘肯救侄子,余某代表余朱两家应堇姑娘三件事。”
“等等。”马车又缓缓停下,车旁的帘子掀开,苏月见看向余廉,淡声道,“那人提了什么条件。”
余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犹豫几次后才道,“他要黄金十万。”
还有利润最大的商铺十间,但这话他没如实说。
苏月见与南烛皆怔住了。
黄金十万!
这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骇人。
且这般紧要关头,未免他们坐地起价,余廉定会有所隐瞒。
而隐瞒下来的,恐怕比黄金十万更重要。
苏月见脸色沉了下来,那人要这么多钱财是为了什么。
她隐隐觉得,事情比她想象中牵扯更大。
“带路。”
余廉又惊又喜,连声道,“谢菀姑娘。”
黄金十万虽有些棘手,可却比不上那十间生财的铺子。
且蝉衣谷救人断然不会如此狮子大开口,菀姑娘要的绝不会比那人多。
再者,蝉衣谷声名在外,更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