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宽是当今圣上最为信任的太监,从让对方镇守以“苏杭熟,天下足*1”的苏杭城来看,就能看出皇帝对王宽的放心。
王宽是皇帝手里的红人,不缺财也不缺色,住的园子还是从前朝就赫赫有名的豫园。
这样好的景致,光是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再加上这冬日的苏杭雨景,更是美不胜收。
然而皇甫擎苍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无论是因为这里的主人,还是因为与其虚与委蛇的不耐。
在豫园最好的院落里,在最内围行走的下人们却大气都不敢出,对外他们带着和气的笑容,对内却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自己的言语泄露了什么不该泄露的秘密,内围的下人们,都是太子殿下的亲卫。
太子殿下同王司公刚吃完饭的时候,都是殿下最生气和不耐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撞上口子,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孙有才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太子殿下,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太子殿下的门前,气都没喘匀就躬身在屋外行礼说道:“殿下,”他顿了顿,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影卫首领十一求见。”
“让他进来。”
屋内的人似乎也愣了,半晌才传来声音,却没有泄露半分情绪,就好像影卫首领的突然求见,只不过是一件十分小的事情。
孙有才又些为难,他压低声音:“殿下,就直接让他进去吗?不用多带着人……”
房门忽然被打开,吓了孙有才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见太子殿下虽然金冠没有放下来,但是衣裳都换成了休闲模样,然而凤眼仍然凌厉,居高临下地给了孙有才一个不要废话的眼神。
他没有了在众人面前的那种霁月清风的温润,更多的是隐忍的不耐,想来是这些时日大大小小的事情过多,十七和平邑县主至今仍没有下落,让太子殿下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就那些个废物,一个刺客都挡不住,还挡得住他?”
孙有才赶紧滚了。
燕行进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面临太子的怒火亦或者是怀疑,然而什么也没有,太子殿下似乎井没有将他太多的放在眼里,殿下很平静,他坐在上首,闭着眼睛,当燕行进来时,才睁开那双凌厉的双眸,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贵气天成。
太子殿下显然也没有和他打哑谜的意思,而是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了细微的声响,眼神平静得令人感到心惊,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的确是当朝太子该有的威严。
“说吧,找孤什么事?”
太子殿下微微前倾了身子,一双凤眼微微眯起,语气却很冷淡:“繁文缛节不必了,若是些废话,就更不必说了。”
燕行可不是个说废话的人,更不是能够长篇大论的人,他的情绪都给了燕霜,在这其中分了一点给刘一样和季月,在外人面前,他更像是高山上的一块千年寒冰,更像是南宫凌风口中的那种没有情绪的合格武器。
燕行低头行礼,随后抬头看向太子,直截了当地开口:“十七很安全。”
太子殿下虽然神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是燕行还是注意到他敲击桌面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燕行继续道:“十七是不是与殿下您有交易?”
太子殿下丝毫没有露出任何的惊讶神情,他只是勾了勾唇,似乎对燕行说出来的话很感兴趣,他语调一如既往的带着上位者的温和:“哦?你很关心孤的属下?”
出乎太子的意料,燕行痛快地承认了,就好比他这一次来求见,神情平静,仿佛清晰的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件事代表着什么意义。
“我很关心十七。”说这话的时候的燕行,太子竟然发现他似乎神色都柔和了一些。
太子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燕行,声音沉了下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燕行直视着太子,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如此大不敬的模样来直视着他需要效忠的皇室之人。
他仍然没有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定:“我知道。”
……
“天气好闷。”燕霜看着燕安将自己房间的窗户打开,一边夹菜一边随口道,“这几天除了天气沉闷之外,感觉天色也不太好,昏昏沉沉的。”
从前几天开始,苏杭就一直在下雨,就算偶尔雨停了,天空中的乌云就像是不愿离开一样堆积在一起,偶尔还有些许诡异的光线穿透云层。
燕霜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都能看见不少鸟儿四处乱飞,她都能感觉到小黑躁动的情绪。
她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的,但是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合胃口吗?”燕安的话打乱了她的思绪,燕霜听了点了点头,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恳,她朝对方竖起了大拇指。
“很好吃,绝了燕安,我感觉你做的饭都可以和醉香楼有的一拼。”
燕安弯起眉眼,唇角也勾起,他黑眸中带着笑意。
“喜欢便好。”
燕安推了推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汤水,对着燕霜道:“吃完便将它喝了,如今你身子不适,加上旧伤堆积,切莫小心。”
燕霜不是什么一听到关于这样的事情就脸红的女生,早在现代,她就觉得这不过是女人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就算是去超市买也没有那种偷偷摸摸的样子,跟他人交谈起也丝毫没有什么害羞或者避讳的情绪。
燕霜点了点头,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燕安,谢谢你。”
她知道,是面前的男人这段时间坚持不懈地调理,她的身子才逐渐变好的,姨妈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信号,说明她的身子在恢复正常。
她曾听洛仙儿说,她喝的每一副药几乎都是燕安亲自熬制的,一熬就是四五个时辰,更多的时候晚上都一直蹲在厨房里,往返于她的房间,不断地调整着用药。
燕安摇了摇头,他眉眼柔和,直视着燕霜,似乎是很仔细地在看着她的面容:“不必言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燕霜莫名觉得被这样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躲避了对方的视线,夹起菜就往嘴里塞,“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就应当做的事。”
“井非无缘无故,”燕安勾了勾唇角,随后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和,他也在吃饭,却没有夹燕霜喜欢吃的那几道,“是……”
燕霜听到他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回答,她在他说话之前抢先说道:“有缘有故?”
燕安一愣,随后也笑了,他似乎品味了一下这个词,随后点了点头,看着燕霜:“对,有缘有故。”
那样灿若星辰的黑眸中带着笑意,燕霜恍惚间觉得他的眼里的全部世界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似的,愣过之后,她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这会是燕安怔愣了,这是燕霜许久不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不是那种细微的笑,也不是为了配合其他人轻松氛围而展现的笑意,而是真正的,犹如三月朝阳般清澈柔和的笑容,她眼眸弯弯,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这样的笑让燕安由衷地感到惊艳。
二人对视了一会,燕霜眼睁睁地看着燕安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靠了过来,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一样钉在了原地,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和情绪让她不想逃离,但又有一种暗藏的紧张,心脏在蹦蹦地跳,好像下一秒就能跳出了嗓子眼。
燕霜就感觉唇角有温热的触感,随后看见男人极其自然地收回了手,对着她轻声道:“饭粘在脸上了。”
燕霜忽然就感觉松了口气,但是却又感觉有些怅然若失。
要如何具体形容这种情绪,就好像在游乐场坐激勇漂流,从高处迅猛下滑,除了被浇了一脸水,什么也没有留下。
燕霜决定说点什么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说起来,也不知道刘一样他们怎么样了?”
在刘一样将打听到船上瘦马的那件事讲出来之后,燕霜告诉了苏红裳,毕竟她和王宽府上的瘦马有些交情。
苏红裳立刻就站了起来,她语气急促和惊讶:“我之前听玉姐儿说过她。”
玉姐儿正是帮助了苏红裳的那个和漕帮军师一起私奔了的瘦马。
燕霜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感觉从到苏杭来经历的各种事情就像是原本一条条破碎的线,最终联系到了一起。
“又和王宽有关系,”刘一样在一旁挑了挑眉,他语气讽刺,“一个无根之人,要这么多女人有什么用?”
给燕安的那封被撕毁的信中透露了太多的内幕,苏红裳需要立即前往在码头为据点的漕帮,找玉姐儿确认一下。
南宫凌风不放心没了功夫的苏红裳,自然要跟着去,而刘一样,纯属看热闹去了。
“我现在啥事没有,霜姐你现在哪也去不了,不然我帮你去看看吧。”刘一样凑到燕霜身旁,在一旁喋喋不休,“万一刚好可以查到王宽和国丈勾结的证据呢?”
燕霜被烦得不耐烦,本来刘一样就是被抓捕对象,还想到处乱跑,但是架不住对方天天在耳边跟苍蝇似嗡嗡嗡,燕霜心想刘一样轻功了得,打不过还跑不了吗,就懒得理他让他滚蛋了。
而洛仙儿因为前一天太过于劳累,倒头大睡到现在都还没有起来,结果这个藏在雨巷深处的小小院落,就剩下了他们俩一个伤患,一个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原句参考“湖广熟天下足。”感谢在2021-10-2612:23:56~2021-10-2715:3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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