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是……”太子妃郑婕被身边的侍女搀扶着走进内室,看到床上面色难堪的杜婧容,微微蹙眉。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杜婧容微微敛容,艰难的扯着嘴角。
连日来的“补药”折腾的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在床上福了一礼。
而身边服侍的宫人早已跪了一地。
郑婕淡淡瞥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她被禁足了这么久,人也消瘦憔悴了不少,即便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也遮挡不住疲态。
“起来吧,听说妹妹身子不好,我特来看看。如今东宫就你我二人服侍殿下,还望妹妹好生调养,日后我们姐妹一心,也好共同为殿下分忧。”
她这话说的客套,但在杜婧容听来只觉可笑。
她擦掉额上冷汗,冷眼瞧着太子妃。
原来这位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也有来拉拢她这个庶女的时候。
郑婕出嫁前就是有名的眼高于顶,与她交好的大都是王公贵族的嫡出小姐,像她这样的庶女,一向是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太子妃说笑了。我哪里能跟您相提并论。”杜婧容理了下自己散乱的发丝,笑得阴阳怪气。
郑婕尴尬一笑,心里对其厌恶至极。
若不是阿娘让她放下身段,来拉拢杜婧容,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讨厌杜婧容,比讨厌杜知若还甚。
因为她讨厌这天底下所有的庶出女。但凡庶出,无一不是下贱胚子。
“妹妹好生将养吧!我便不多打搅了。”郑婕撂下话,让侍女放下两个礼盒,迈着高傲的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人散去,杜婧容猛的从榻上跃起,一把将桌上的礼盒推到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吼:“她算什么东西!谁要她的施舍!”
云菊赶紧上前安抚,轻轻拍着杜婧容剧烈起伏的胸口,担忧的看着散落一地的首饰和补品……
出了锦绣院,太子妃郑婕原本昂起的头忽然就垂了下来,整个人都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精气神都没了,一张明明还很年轻的面容显得颓败枯萎。
她沿着长廊慢慢走着,看着被园中雨水打湿的娇花,忽然幽幽叹了口气,“紫心,你说,若是我不嫉妒阿若,没想过要害她的孩子……我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沦落成这般了?”
“小姐,杜奉仪不是您害死的,殿下他会明白的……”陪嫁丫鬟心疼的为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郑婕却惨然一笑,盈满眼眶的泪水垂落,颤声道:“他不会原谅我……我害死他最心爱的女人,害死了他最期待的孩子。他一心只想杀了我……”
“小姐!”紫心抓住郑婕的手臂,知道小姐这是又犯病了。
自大婚那日,小姐被殿下提剑斩断喜冠,她便被吓破了胆子,得了这病症。一想到伤心处,便时不时发作。
身体抽搐,眼泪不止。
“我倾慕殿下这么多年,一心一意想要嫁他。可嫁过来又如何呢?我到底还是比不过阿若!她便是死了,也什么都有了……”
郑婕笑着落泪,心里宁愿与杜知若换了身份,哪怕死的是自己,能得殿下片刻垂怜也是好的。
可她仰望如神祇一般的太子夫君,眼中从未有过她一席之地。
他对自己,只有恨!
郑婕真的好悔,这数月来,她悔得肝肠寸断,日日备受煎熬。
甚至有好多次都梦到杜知若一身鲜血,来找她索命。
她是没有下毒毒害她,可她也确确实实要毒杀她的孩子。
她当初究竟是怎么鬼迷心窍,才能做出那般天理不容的事来?
“我与阿若自幼相识,因家世相当,我便常拿她作比。她容貌出众,天资过人,我也不觉得自己与她相差多少。可其实,那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阿若她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她是高山峻岭上的一轮孤月,而我,只是淹没在这市井间的一盏灯火。我却不自量力的要与明月争辉……
嫉妒之心,害人害己,真是害人害己!”
郑婕以手掩面,哭得不能自已。
“小姐,太子妃……您别这样!都过去了!夫人说了,只要咱们郑氏一族对殿下还有用,您这太子妃之位便不会动摇。即便殿下……还有皇后娘娘,她不会不管……”紫心从一侧环住郑婕,努力想要安抚她。
“我真是没用!出嫁了不能为家族谋利,反而要他们为我担惊受怕!是女儿不孝……”郑婕嘴唇抖着,声音哽咽,忽然软着身子跪了下去。
“小姐,小姐,您别吓奴婢啊!小姐!”紫心吓得不轻,忙叫人将太子妃扶起,由一个身形粗壮的侍女背着往紫檀宫回去。
另一处的回廊拐角,宋池月刚抱着一摞书走过,就远远看着一众宫人匆匆远去的背影,待看清侍女背上昏迷的女子时,眉头微微蹙起。
那是……郑婕?
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在看什么?”成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宋池月偏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殿下还是传御医给自己瞧瞧吧!”他这嗓音听着很不对劲……
说完就抱着书往露翎殿的方向去。
“你手上有伤,我帮你。”成琰上前几步拦住她,不由分说的将她手里那厚厚一摞书卷捧入自己手中,看了一眼问道:“这些够吗?”
“先看着……”宋池月拗不过他,收回手,冷着脸转身。
成琰捧着书,盯着她的背影,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群小内侍见太子如此辛苦,心下紧张,却犹犹豫豫着不敢上前接手。
“太子妃好像病了,殿下可曾去看过她?”宋池月走出几步,忽然顿住脚。
成琰一呆,险些撞到她,诧异垂眸:“我为何要去看她?她……”
阿若,她那样害你,难道你就不恨吗?
宋池月没什么感情的道:“太子妃身份关系重大,不止牵扯郑氏一族。殿下刚罢免了两个金氏的心腹,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与太子妃亲近,能更好的笼络右相和郑氏一族。”
一个太子的婚姻不就该是如此吗?
总有牵扯不清的利益。
而对郑婕这个人,她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我不想去!”成琰冷然道,“那些事我会处理,不是什么关系都要靠我的婚姻来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