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也因此受到重创。也是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候,一个柔弱的少女站了出来,用她单薄的肩头挑起了守护大越子民的重担……
明明是一个再娇柔不过的女子,却又是那般勇敢坚毅!
让她一想起,就心生敬畏。
宋池月慢慢松开被咬的发白的嘴唇,眼底潜藏的悲伤中透出坚定:
“谢临,我答应你,一定会让那位远嫁的贵人重回故土!让那些离乡之人的尸骨,都能埋在他们出生的土地上……为他们修建庙宇,悼念亡灵。”
听了她的话,谢临脸上的冷意逐渐消失。他垂下眼帘,正襟坐着,沉默了很久。
两人一站一坐,都默然不语。外间吵闹的丝竹淫乐不绝于耳,反衬的内室中格外寂静萧索……即便这间屋子布置得春光无限、旖旎非常。
宋池月静静看着谢临,因为他这一刻流露出的悲伤,而心怀不忍。
谢临是个极自负骄傲的性子,从不肯在她面前露出半分颓态。在老师面前即便输给她,也从不肯认,为此常被老师教训,他也绝不悔改。
他在异族出生,容貌与中原人不同,五官深邃却又秀气,一双眼睛生的尤为漂亮,是与众不同的灰蓝色。
可他却不喜欢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觉得,那是融在他血脉里洗不去的污秽。
宋池月黯然的垂下眼帘,一些封存的过往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杜知若第一次见到谢临,是她七岁时。在一处破庙里,他躲在老师身后,蹑手蹑脚,拿眼角看人。
衣裳皱皱巴巴的,长得又瘦又小。明明比她大了三岁,个子却还没有她高。模样瞧着普普通通的,唯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起初她瞧着他可怜,很是同情,想给他些帮助,却反遭他白眼。
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是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最后被他的恶劣态度惹怒,再也不愿给他好脸……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臭。
从前的杜知若不理解谢临,不理解他的争强好胜,不理解他的狡诈狠毒,觉得自己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若不是同为老师的学生,她连与他说话都不屑。
而谢临也是一样讨厌她,觉得她冷漠自私,眼高于顶,同样不屑与她来往。
杜知若一直觉得,当年如果不是老师在中间维系,他们之间估计早就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可没想到,在老师因病离世后,他们二人反倒亲近了几分。
她帮了他一回,他给她这枚谢字小章。
在她的危急时刻,他也说愿意帮她……即便他可能要为此承受很大的风险。
也是那个时候,她慢慢懂得了谢临的好。
谢临,是她杜知若一生中唯一的朋友,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和老师一样,他对她来说,也早就是如亲人一般的存在。
年少时的谢临自尊心很强,在外人面前总表现得很凶,可他又是真的有情有义。也正是因为他有情有义,所以这十年来才能坚定不移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不会被困难击倒,也不会被盛京的繁华迷了眼。
而情义这东西,是从前的杜知若没有的,却是现在的宋池月最渴望的!
“二爷……想清楚了吗?”不知沉默了多久,宋池月收回神思,抬眸看向他,目光清亮,轻轻唤了一声,是难得的温柔。
“好!我暂且信你一回。”谢临眼底的哀伤消失无踪,又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冷冷睨着她,“也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诚意!”
“二爷放心!”宋池月露出一个浅笑,冲他拱了拱手,这动作与她一身艳俗的紫裙格格不入,“改日我会再来拜访,今日就先告辞了!”
“真不留下来陪陪我?”谢临唇角微勾,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榻。
宋池月转身的动作一顿,回眸斜他,“在下很忙……额,身子要紧,你日后也别玩得太过!”
谢临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色再次阴沉:她这是什么意思?嘲讽他吗?
他虽表面放荡不羁,但也一向洁身自好……这臭丫头真是多管闲事!
宋池月想说的话已经说完,正准备从进屋就看好的那扇窗子跳出去,可在走近后才发现那窗户后面竟然是个水池,四周也根本没有落脚之处,顿觉心塞……
踌躇了一下,略显尴尬的回头:“二爷,可否麻烦你给我指个路?”
“……”谢临原本有些闷气,听到请求偏头看向她,表情逐渐变得奇怪,脸也不黑了,好像还在憋笑,一双灰蓝眸里有微光闪烁。
宋池月扯了扯嘴角,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虽然长大了,但骨子里还是一点儿没变。跟以前一样,就喜欢看她出丑窘迫……
谢临懒散地伸了下腰,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顺手揽住了她的肩,轻笑出声,“走吧!”
宋池月瞥向他落在自己肩头的手,看了一瞬,还是忍住了没有拨弄开,反而垂下眼睫,极浅的笑了一下。
她没死,可以重活一世,可以重新认识这些本该让她珍视的人,可以有机会再与他们并肩而行……
这感觉真好!
谢临推开墙上的一处暗门,松开手往外面指了指。门后是一间无人的空屋。
“从那里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恕不远送!”他双臂环胸,身子斜靠在一个柜子上瞅她,“下回再想见我,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随便哪间谢家商铺都能替你传话!”
宋池月回头,笑着拱手:“多谢!”
随即转身离开,大步跨进暗门后的空房间。再推开房门踏入外面的回廊。
谢临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眯,唇角勾起浅浅笑意,低低呢喃:“杜知若,你变了啊!”
……
宋池月穿过空屋,再次回到了妓馆内的长廊,准备回紫婵的屋子,将自己的衣裳换回来。
妓馆的长廊比包间里头还要热闹,和楼下的大堂充斥的莺歌燕舞不同,这宽阔的长廊上处处都是靡靡之音,和不堪入耳的嘤咛调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