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退下吧!”见成琰颓然晃神,金铭锐回头命令宋池月。
宋池月心绪不宁,浑身僵硬,只能努力保持镇定:“是!属下告退!”
金铭锐沉着脸点头:“去吧!”
“阿若……”
宋池月转身离去,却又听到成琰的凄声呼唤,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如一根刺扎在她喉中。
拔不掉,也咽不下。
她脚步顿了下,遂又立即加快,逃也似的奔出了门。
金铭锐瞥了眼她的背影,微微蹙眉,又回头安抚低低呢喃不肯罢休的成琰。
……
外头的雨落得很凶,仿佛是天破了个口子,将雨水一股脑泼了下来。宋池月站在廊下,静静盯着一株被暴雨打得乱颤的竹子发呆。
像是看到了在风雨中飘零挣扎的自己……
明明是盛夏,可混乱的雨丝随风泼洒在她衣袍上时,她还是控住不住得瑟瑟发抖。
心里一遍遍的想:成琰烧糊涂了,他只是烧糊涂了!所以才认错了人,喊错了人!
宋池月呆呆站着,也不知待了多久,六神无主,连金铭锐走到她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今年的雨水好像格外多!”金铭锐盯着她纤薄颤抖的肩头,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安。从连青手里接过一件黑色的斗篷,从背后轻轻披在了她身上。
感受到肩头忽然传来的温度,宋池月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忽然跳开,刚刚披到肩上的斗篷也因她的动作滑落,被她眼疾手快的扯住,团进了怀里。
随后她又退开两步,回过身屈膝行礼,“世子……”
“嗯!”金铭锐也被她强烈的反应惊到了,又好气又好笑的凝着她: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出现怎么就把她吓成这样?
宋池月垂着头不吭声,将怀中滑软的斗篷理好,重新捧给他。
金铭锐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斗篷,轻轻叹了口气,示意连青接过,并挥手让他退下。
然后又用折扇点了下宋池月的肩头,示意她起身,转身看向雨幕,悠悠然道:“太子殿下是个痴心的,心里总念着一个人,烧迷糊了才会将你认错……刚刚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他身形高大,将廊下的灯影遮住了一大半。因为背对着光,神色也有些晦暗不明。
“属下明白。”宋池月站直身子,隐在他投下的暗影中,垂着头,声音微颤。
金铭锐口中的别放在心上,是在提醒她不要胡思乱想。成琰抓的是她的手,喊得却是别人的名字,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只是认错了人而已!
宋池月心绪稍平,抬眸问道:“殿下如何了?”
“用了药,已经睡下了。刚刚多亏你,他倒是肯听你的话……”金铭锐淡淡笑着,目光如炬,紧抓着她每一刻的神情不放。
最终发现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掀起什么波澜时,才偷偷舒了口气。
方才在内室,当她的手被成琰握住时,他的心底竟萌生出强烈的不安和嫉妒。自己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害怕自己想要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恐惧……
成琰是烧糊涂认错了人,可宋池月没有。他怕她因为这样亲密的举动,对成琰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好在,宋池月不是那样的人。是他想多了……
“太子殿下大约是被属下烦得太久,有些习惯了!”宋池月感受到来自金铭锐身上的压迫感,谨慎的回道。
“或许吧!你对他真的很尽心。”金铭锐背着手站着,轻笑一声,说话间视线已不再定在她脸上。
可无意间下移时,又猛然发现她脖子上有几道淡淡的红痕,之前竟然没留意到,立即踏近一步,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宋池月呼吸一滞,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并未吭声。
金铭锐恍觉自己有些失态,见她不想说,也没再追问,垂眸后退了一步,默然片刻才又问,“你听说过杜知若吗?”
“……听过名字。”宋池月微愣,很快稳定心神,只当那是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语气十分平淡。
金铭锐唇角微勾,眼神却很冷,“是啊,她才名远播,你也是世家子弟,岂会不知道。”
宋池月漠然听着,不流露半分情绪。
“她是成琰的心上人,即便死了也被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金铭锐偏头看向外头的雨幕,声音微沉,眸光幽暗,叹道,“我真的不太懂,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喜欢另一个人。喜欢到连他自己都不顾了。好像她死了,他的天便也塌了……”
宋池月心头一震,黯然垂眸。
她也不懂……
她甚至都不明白成琰为何喜欢杜知若。
明明是那么寡情冷淡的一个人,对他也极少会有好脸色,可他偏就痴心不改……
“太子很聪明。他自小就得先帝喜欢,幼时几乎是在先帝膝头上长大。先帝说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皇帝,做过很多错事。但阿琰很聪明,他一定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会弥补他的过失,会让大越走向从未有过的繁荣昌盛。”
“他总那么说,连我都信了!”金铭锐唇边带笑,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可一个明君,应该不会像他那般优柔寡断,连一个死掉的女子都不肯忘却。还因为她的死,久久无法振作!”
宋池月静静听着,抿唇苦笑:成琰的祖父要是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儿最后成了一个暴君,让大越王朝走向了毁灭,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大概会后悔自己当年说过的话吧!
不过……成琰不会成为暴君的,她赌他不会。
这一次,她拼尽一切,也会拉住他!
“殿下重情……忘却还需要时间。会好的!”宋池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只当自己是一个叫“宋池月”的忠诚下属。
“嗯!我也一直坚信着!这世上,我只认他……”金铭锐淡淡笑着,吐出一口浊气,随即挑了下眉,眼锋锐利,似笑非笑地瞥向她,“现在说吧!太子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宋池月神色一凛,再次退后一步,单膝跪地,垂首道:“是属下……”
“你!?”金铭锐眉头一跳,有些震惊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