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月笑道：“不累，有点儿饿了。你用了吗？我们一起？”
“好！”宁洛脆声答应，虽然她吃过午膳了，不过再陪姐姐用些也没什么。
宋池月笑弯了眉眼，看到可可爱爱的小宁洛，方才与成琰同乘的不安也被慢慢驱散。
…………
成琰回到自己的东华殿，刚将整理好的案宗拿出来翻阅，金铭锐就带着一身水气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阿娘唤你何事？”成琰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
金铭锐在门口褪下斗篷，一脸沉郁地走到了暖炕边坐下。今儿个这雨可真大，不过比大雨更糟糕的，是他的心情。
“还能为了什么？滇王要娶侧妃，云洲王氏女。这事儿你知道吧？”
琰随意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太关心，“王氏出美人，又是百年望族，老三不是早有此意！”
“是啊！早就看对眼儿了，就等着让王妃替他安排呢！今儿个还纡尊降贵，亲自去金店给王侧妃挑首饰，光这份用心就着实难得？”金铭锐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王妃徐氏也是可怜，他们一族不仅要为滇王谋划前程，她这个正妻还得给夫君搜罗别的女人！也是够憋屈的！”
成琰拿笔的手顿了顿：“不是选的王氏旁枝吗？那有什么要紧。徐氏虽不及王氏的底蕴，但如今却是手握实权。王氏一族早就开始没落了，要不然也不会争着跟盛京的贵族攀亲。从前他们可是眼高于顶，清高得很！”
“是……听说那王氏女生得极是妖娆美貌，滇王只看了一眼就被迷了心窍！徐氏一族都对滇王忠心耿耿，一个女人罢了，他们不仅要容忍，大约还会劝徐氏大度。”
金铭锐似笑非笑，提到滇王，满眼不屑。滇王成泽排行老三，是成琰的皇兄。前年封王大婚，娶得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女徐柔。
徐氏阿柔在闺中时风评颇佳，都说她秀外慧中，宽和大度，只是容貌稍显普通。
成琰这家伙在说别人的正妃时还带着几分怜悯，可他自己的正妃，他却从没正眼瞧过。
太子妃郑氏到现在还被关在自己的寝宫内禁足。
“徐氏是正妃，有徐氏一族在，便无人能动摇她的地位。”成琰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地阐述事实。
金铭锐撇嘴：“话虽如此，不过我还是瞧不上！”
成琰瞪了他一眼，“你这恶气从何而来？难不成……阿娘也想让你娶王氏女？”
金铭锐苦着张脸，点了点头，“我正妻还没娶呢，姑母就让我娶侧室！再说了，滇王刚娶了王氏旁枝为侧妃，我就娶个王氏嫡系为侧室，这不是上赶着打滇王和苏妃的脸吗？
虽然我瞧不上他们，但也不能因为出气就利用我的亲事啊！祖父父亲都没纳过妾，我们金家就没有娶侧室的先例。便是我，也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人多了，全是麻烦！”
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琰怔了怔，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满眼地苦涩。
他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自打他坐上这太子之位，就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如今他喜欢的那个人都已经找不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于他而言就是个笑话！
金铭锐见成琰脸色不好，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忙转移话题道：“陛下这些年愈发看重滇王，听说苏妃的位份也要升了。等她成了贵妃，就真的能与姑母分庭抗礼……连苏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那也挺好，阿娘那么闲，给她找点儿事儿干，她就不会总盯着咱俩了！”成琰恢复如常，慢慢翻动手里的案宗。
金铭锐撇嘴，这话由成琰这个亲儿子说来虽然刻薄了点儿，不过实情确实如此。他也不想总被姑母盯着，安排一些奇怪的女人。
成琰的日子还不如他呢！一个孝字被姑母百用不厌，成琰可是被她压的死死的。
更何况，姑母撒起泼来，他们谁也招架不住！
“在阿爹眼里，我先是太子，然后才是他的儿子。他想扶持老三，就让他好好扶持吧！我又不在意这个！”顿了一会儿，成琰忽然淡声道，“这些年我一直韬光养晦，隐匿锋芒，可再怎么做，阿爹也还是不信任我！”
他语气平淡，看似不在意，可金铭锐还是听到了他声音里的落寞。
成琰表面懒散，心里却清明。皇帝如何待他，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那是他的阿爹，他终究是有些难过的。
说到底，阿琰就是太重情了。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确实不适合做这个太子！
皇帝表面重用他们金家，却又无时无刻不忌惮提防着。培植滇王和苏妃的势力，就是想让他牵制成琰和他们金家。
几大世家相互争斗牵制，他便能作壁上观，好好守着他的皇位。
可成琰，却从来没想过要去争什么……都是他们在逼着他去争……
他坐在太子这个位子上，实在太孤单了！
金铭锐神色暗了暗，胸腔有些堵闷。
如果杜知若没死，成琰现在会不会好过一些？起码他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大概心里就不会那么苦了。
可杜知若在被成琰看上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就被定下了。他们两个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杜相贪恋权势，与祖父在政见上一向不合。祖父和姑母早就想打压杜家。
若是杜知若做了太子妃，加上成琰对她的感情，杜家的声势便难以控制。
成琰登基后，杜氏就会变成得宠的外戚，威胁到他们金家的地位。
因着这个，祖父和姑母也不会放任杜家做大。所以杜知若，她就不可能成为太子妃……
说到底，还是因为成琰太看重杜知若了。但凡他对她的情谊少些，也不会让姑母那般忌惮不安。
而杜知若的性子，他也很了解：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她是注定活不成的！
在闺中时就被家族利用，待家族破落了，她还要被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他虽不喜欢她的性子，却也知道她活得太累了……
所以在得知她死讯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意外。唯一让他意外的，是杜知若死的时候竟然怀着身孕……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得还要狠！
她是有多恨成琰，才会带着他的孩子一起死！
她那么聪明，若想保住孩子，并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说到底，还是太过凉薄冷情了。
这样的人，对这世间没有半分留恋，死亡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成琰真该早些将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