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月也不吭声,只当没听到:呵,真是天道好轮回,这两位从前可没喝过她亲手沏的茶!
从前成琰总说她的手太过娇嫩,要细细养护着,只能提笔,拿热水都怕伤到,从来不肯让她辛苦……
想到这里,宋池月垂眸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手:指节微突,指腹粗糙……但拿枪的时候很稳。
从前,杜知若的手虽然养的柔滑细嫩,可跟废物也没什么区别。死了化成灰,也都一个样儿。
相较之下,她还是喜欢现在的手:有些粗糙,但修长有力!
……
金铭锐在刑部待了还不到两刻钟,就被匆匆赶来的内侍叫走。临走前,还一脸不情愿地看向成琰。
成琰无视他求助的眼神,低头继续翻他的卷宗。
宋池月待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不存在。
金铭锐无奈,带着连青风风火火地走了,安静的正堂中就只剩下了成琰、四喜和宋池月三人。
宋池月略有些尴尬,金铭锐走得太急,根本没顾得上她,如今她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静静站着,让自己变成一根桩子。
成琰看卷宗看得很专注,也没在意她的存在。四喜在一旁帮他分拣,将他要看的放到了左手边。
屋角的沙漏一点点流逝,桌案上堆积的卷宗越来越多。
“你又挑错了?这是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池月觉得自己的腿都要站木了,忽然听到成琰呵斥四喜,将一册卷宗重重地扔到了桌上,一脸的不耐烦。
四喜连忙跪下认错,讨饶道:“殿下饶命,奴才愚笨……”
成琰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眼梢瞥到站在角落里木木站着的宋池月,蹙眉唤道:“你过来!”
宋池月心一紧,动了动麻木的手脚,垂着头,缓步挪了过去。
“你替他!”成琰指着堆在架子上的案宗,肃然道:“将正兴十年至今的案卷中,盛京周边凡是跟蛮夷相关的匪逆案、杀戮案、行窃大案都挑拣出来,不准错漏!”
“是!”宋池月垂首应着,心里却奇怪这些事为何不让刑部官员分好交给他,何必自己这般麻烦。
是怕有错漏吗?
她虽心中存疑,动作却不慢,从架子上取了案宗快速翻阅,然后分类放好。四喜蹑手蹑脚地站在她身后,给她打下手。
待翻过五六十本卷宗后,宋池月的额头上也沁出细汗。
她也是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这些案卷已经是刑部挑拣出来的。
只是成琰似乎在查什么重要的事,每一卷他都要亲自看过,有相互关联的案件还要放在一起比对,凝神思索一番。
成琰极少这样认真做事,连她都是第一次见到。
他专注的样子与平日懒散时有很大的不同,俊朗的眉宇微微蹙起,薄唇崩成一线,黑眸幽深,如鸦羽般的睫羽浓密卷翘,在眼下投出一片细密的阴影,看上去毛茸茸的。
他的脖颈也要比常人更挺拔些,黑色蟒袍衬得肌肤如玉,微微凸起的喉结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紧实又性感。
宋池月捧着卷宗的动作呆了呆,视线落在他精致的侧颜上,觉得他这样专注的模样,还真的有点儿好看。
额骨饱满,鼻骨挺拔,脸颊的线条精致柔和,崩唇不笑时,有几分冷峻,一笑间又如初雪消融,舒和清朗。
从前她就觉得成琰的容貌太过得天独厚,即便她那时候很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当成琰用这样一张脸对她笑时,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晃神。
成琰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眸间微微蹙眉,有些嫌弃。
宋池月沉了沉心,别开目光,当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将分拣好的卷宗放到了桌案上,就转身回去继续干活。
成琰瞄了她的背影一眼,黑眸愈发深邃,又不动声色地垂下头。
刑部主堂里很安静,因为没放冰盆,时间久了,就愈发炎热起来。
临近正午,四喜依照吩咐去取午膳,诺大的内堂就只剩下成琰和宋池月两人。
不过两人各自忙碌,偶尔眼神交汇一下,又迅速移开,并未有什么交流。
而今日这天气也是奇怪,上午还艳阳高照的,到了正午时分,天就迅速阴沉下来,似是有一场暴雨即将降临,周围变得异常闷热。
宋池月来回搬运卷宗,只觉自己的后背都汗湿了,黏黏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若是平日在家,她还可以立马更换,可此时却是非常不便。
她领了护卫之职,以后便不能像平时那般自由散漫,多少不适都要忍着。
成琰大约也有些热,将宽大的袖子往上提了提,露出一截如玉的手臂。宋池月回头时恰好看到,心咯噔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
成琰发现她的异常,好像这才想起来她是个女人,又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拉了下来。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天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雨瞬间倾盆而下,哗哗啦啦如同瀑布一般。
听到骤然降下的雨声,内堂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
成琰微微蹙眉,嘴唇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收住了,静静看了一瞬后,重新垂眸翻看案卷。
宋池月手边的活计已经做完,便盯着门外的雨幕发了会儿呆。
正在她失神之际,四喜从外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门口清理了身上的雨水,将护在怀里的食盒打开,把一碟碟精致的菜品摆放到成琰面前。
看到四喜要服侍成琰用膳,宋池月再次避到一边的角落站着。
外头的雨越下越急,让她的心也有些烦乱。
十几样精致的小菜,成琰却没用几口就放下了。漱过口后,对四喜淡淡道:“这里用不上她了,找个人把她送回去!”
宋池月一听说的是自己,上前一步,行礼道:“谢殿下照拂,属下自己回去即可。”
成琰拧眉瞧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给她拿把伞。”
随后摆了摆手,不再理人。
要不是因为金铭锐看重这个丫头,他也不会管她……随她怎么回去!
宋池月谢了恩,从眉眼带笑的四喜手上接过油布伞,行礼告退。
待走到门口,望着外头的瓢泼大雨,她还是踌躇了一瞬,顿了顿,才将手中的油伞撑开。
正欲迈出去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清冽的香气,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她后背萦绕上来。
她不由自主回头,只见成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望着外头的大雨,冷着张脸,似有些无奈地道:“孤也要回去,你随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