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管事见众人的情绪已经被宋池月煽动起来了,想拦已经来不及,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到棋盘边。
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对主仆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若是真有几分本事,怎么从前没有听说过呢?
“大叔,可以开始了吗?”浅草怯怯的声音打断了华服管事的思绪。
管事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来,“姑娘执黑子,先请吧!”
浅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道:“大叔,我不知道怎么落子。我说,你下,这样可以吗?”
华服管事愣了愣,不自觉抬头看向宋池月。只见她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一丝都没变过,心情十分复杂。
就这,还自信能破棋局?眼前这小丫鬟,怕是连棋子都没摸过吧!
人群静了一瞬后又传来一阵哄笑。
“就这……笑死了……”
“赶紧滚吧!丢人现眼!”
“什么都不懂,还装模作样!”
浅草的掌心又开始冒汗了,但心中却很坚定。小姐在这儿呢,她不怕!于是又弱弱地问:“大叔,不行吗?”
“可以!姑娘说吧,我替你落子!”华服管事笑着应了。
“嗯!”浅草高兴地点头,在棋盘上看了一眼,“那……东五南九。”
华服管事闻言,很体贴地替她将黑子落下,自己也跟着落下白子。
“东五南十二……西八南十……西九南十一……”
随着浅草的声音,华服管事不断落下棋子。就这样一连下了十手,原本还不断传来讥嘲声的大堂,逐渐安静下来……
下到第十二手时,华服管事落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看到棋盘上的黑子逐渐汇聚成一条意欲腾飞的黑龙,占据了棋盘上的大半山河。
“……姑娘,可以了!”华服管事压抑着心底的震惊,颤抖着将指间的白子放回棋盒,“你赢了!”
浅草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宋池月。
在得到自家小姐肯定的目光后,直接从蒲团上蹦起,跳到了她面前,兴奋地大喊:“小姐,我们赢了,赢了!”
宋池月看着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眼泪哗哗的浅草,笑容渐深,软着声音道:“是啊,你赢了!浅草真棒!”
浅草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想抱住宋池月一起蹦,但是没敢……
呜呜,小姐太厉害,小姐是神仙!
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按照小姐给她的字条里背出来的……
她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趁着那些读书人笑话她的时候,把小姐给她的字条背下来而已。
真没想到,小姐这么厉害!她们真的赢了!
围观的书生士子面面相觑,震惊不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宋池月冷淡的目光从这些额头冒汗的书生身上扫过,眼神中难掩失望。
自负才学,便目中无人!
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为国之良才,如何能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
这样的学子,根本就撑不起大越王朝的未来!
“我的丫鬟赢了,诸位是否该践行诺言了?”宋池月清朗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堂之中,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传来讥嘲之声。
随着她声音落下,周围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宋池月再次笑出了声,视线在这群衣冠楚楚却又畏畏缩缩的书生士子身上扫过,重重叹息了一声,“自称满腹才学的圣人子弟,也不过如此嘛!真是可怜!浅草,我们走吧!”
“哦!”浅草已经从刚刚的狂喜中冷静下来了,乖乖跟在宋池月身后。
围观的书生士子一个个垂着头,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在听到宋池月的叹息声时自觉受辱,却也没敢应声。
“姑娘且慢,您赢的奖赏还没拿呢!”华服管事拦住浅草,又不可思议地多打量了她几眼。还是没看出这个破解了他家楼主棋局的小姑娘有何过人之处。
“哦,对啊!千金!”浅草一听奖赏,顿时又要喜极而泣。
先前她被骂的太狠,刚想着要把小姐的脸面挣回来,都忘了有千金奖赏这件事儿了!
“小姐……”浅草的嘴角瞬间咧到耳朵后,有些紧张地看向宋池月。她不在乎这些尖酸刻薄的书生赔不赔礼,只要能拿金子就行!
可作为宋池月唯一的丫鬟,浅草近来也很会察言观色。就比如此刻,她明显察觉到了自家小姐有些不高兴了。
……小姐生气了,该不会不要奖赏了吧!
呜呜,那可是一堆银山啊,小姐千万别……
宋池月垂眸,默然一瞬,回头对浅草笑了笑,“去吧!让他们换成银票。否则没法拿。我回之前的座位等你!”
她话音一落,便不再停留,往自己原先的位子走去。
众人见她过来,自动给她让开一条道路,一个个低眉垂眼不敢看她。
他们是有傲骨的学子,万不能给一个丫鬟赔礼作揖,否则以后出去还怎么做人?特别是先前嚷嚷着要磕头的书生,早不知缩去哪个角落藏起来了,再也不敢冒头。
生怕宋池月想起他来,闹个没脸。
然而宋池月却没再看任何人,只是一派淡然地离去,好似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并没有逼迫任何人。
看着她逐渐远去,心惊肉跳的书生们明显松了口气,抬起头,一个个尴尬的对视,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头传来。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诸位觉得,是敢做不敢当丢人,还是坦坦荡荡的认输丢人?都是学圣人文章的,不会连这点儿气魄都没有吧!”
一听有人挑事儿,原本已经心照不宣的书生士子们,立即又羞又恼。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咋就有人这么不懂事儿呢!
众人纷纷回头,怒目瞪向挑事儿之人,然而只一眼,就吓得肝胆俱裂,腿肚子发抖。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令盛京贵族子弟都闻风丧胆的长广王世子——金铭锐!
此时的金铭锐站在人群最外围,一身鸦青色锦袍,手持折扇,正似笑非笑地回视着看向他的人,眼神犀利,令人生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