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的包厢外。
岑渺利用手表的红外线将摄像头破坏,才走进包厢门。
手放在门上,轻轻敲击。
【自己人。】
咔嚓一声。
门打开。
岑渺迅速进房,锁上门。等她转身看到站在窗户边上的平头男,傻眼了。
好家伙,这不是前段时间和她抢地盘的人?
“冯桦?”
冯桦将窗帘放下,他走到桌边将烟头摁进烟灰缸。当他见到岑渺后,眼睛也闪过震惊之色,不过很快,他又收敛了脸上的戾气,与先前的针锋相对不同,他这次倒是十分心平气和地同岑渺握手。
同时。
冯桦偷偷打量着岑渺,内心也隐隐感慨。
岑渺的名声,他在临城就已经听说过,18岁就在榆城混,至今六年。他是真没想到岑渺会是卧底。
“真没想到会是你。”
岑渺收回手,秀眉微挑,“所以,那天温莎会所的举报电话是你干的?”
说起这事,冯桦还有些愧疚,他失笑承认:“确实是我。你不知道那天你的气势有多吓唬人,我这急着要到孟海亮身边,摆平了所有障碍,没想到最后还会遇到你。”
所以,冯桦才想着将岑渺摆平后,好上位。
但谁知,岑渺带人出门竟然这么干净。
前些日子他还费解,不过今天他总算明白了。就算他们做卧底,但不允许身边人吸|毒,都是底线。
“行吧,看在是自己人的份上,不计较了。”岑渺拍了拍手。
冯桦将桌上的烟灰缸移开,避免余烟呛到岑渺,伸手:“来,坐下。你接近孟海亮多少年了?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岑渺坐下,她掏出钢笔转了一圈,“来榆城六年,但要说接触到孟海亮其实满打满算才三年多。”
“价值消息倒是有一个。”
冯桦立刻洗耳恭听。
“过几日,孟海亮说他要亲自出手交易一次大货,数量足足有200公斤。”
冯桦当下皱眉,他有些不放心道:“这消息,我也收到了。只不过,这老狐狸怎么决定亲自带货?”
岑渺也觉得费解,“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过,明天他让我去庄园一趟。”
冯桦点头,若有所思道:“那具体看明天。孟海亮这个人身形狡诈多疑,我们都要小心一点。”
不过见岑渺提起庄园,冯桦却又觉得奇怪。
“孟海亮的庄园不是不让人进么?他怎么让你进了?”
“不让进?”岑渺疑惑挠了挠头,“我没听过这事啊。”
“你没听过正常。”冯桦回忆了一下,才说,“大约是六年前,他庄园就不允许外人进入,除非是他亲信。但矛盾的是,六年前没有这个规矩。”
岑渺坐直了身子,“你意思.....是孟海亮在庄园里藏了什么?”
“我怀疑庄园里面有个小型制毒厂。”冯桦神情凝重,“这个孟海亮太过狡猾,你明天去庄园还是小心点,如果有机会也要多摸清一下里面的环境。”
岑渺闻言却沉默下来。
六年前?
这个时间点和韩默失踪的时间怎么会如此吻合?
难道说.....
韩默在庄园里?
不行,她皱了皱眉,明天还是得潜到庄园里面仔细看看。
想完,岑渺又看向冯桦问:“桦哥,我还没问你潜伏到洪合社多少年了?”
冯桦愣了一下,才回复:“比你要晚一年,五年时间。我原本跟着临城的另外一条线,那条线被端后,组织又让我想办法接近榆城这边的洪合社。所以我卧底也有十年时间了。”
“那你出来这十年时间,有和家里联系过吗?”
冯桦猝不及防地哑口无言,他仿佛没想到岑渺会问这个问题。他原本平静的神色渐渐染上几分痛苦,眼神也变得颓败。
沉默了一会儿。
他才挤出苦涩的笑容。
“五年前见过几次,但后面就没了。”
“吃卧底这碗饭,就要想起肩上背负的责任。我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再者孟海亮的阴狠我见识过,怕了。将妻儿暴露在□□的视线下,那不是拿她们的命开玩笑么?”
冯桦想起家,眼眶渐渐发红,“刚离开家的时候,家里崽子刚满周岁,现在都不知道长多大了。”
气氛凝重。
岑渺拍了拍他肩膀,白皙的脸上容色同样沉重。
当卧底的人,注定要背弃全世界,也注定要被全世界背弃。
冯桦长叹一口气,他擦了擦眼角,回忆起十年前妻儿的脸又充满希望笑道:“做完这次卧底,我就退休了,到时候得好好陪她们。”
*
翌日。
庄园。
受到孟海亮消息的人,都坐到了这边。
岑渺到的时候,竟然看到冯桦也在,两人相视点了点头便错开视线,依次在沙发落坐。
孟海亮穿着浴袍,从楼上下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见人都已经到齐,孟海亮示意两人离开,然后在沙发上落坐。
“后天的交易,我亲自去。”
一人奇怪问:“大哥,你都不染指了这么多年,这次怎么突然决定要做?太危险了,要不还是我们去吧。”
其余几人也附和,“对啊大哥,太危险了。”
“这警察盯你盯的紧,要是发生什么变故,就不好了。”
孟海亮却好似不在乎个人安危,道:“藏龙卧虎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出江湖了。这批交易的人是从广西那边过来,之前都是网上联络,这次他们要的货大,就决定亲自来一趟。”
“我也担心亲自出马不安全。但200斤大货的量十几年都难得碰到见,所以亲自联系也有利于后续来往。”
其他手下这才点头。
孟海亮又将交易人的信息告知,冯桦刚收到消息,确定广西那边有毒|贩要过来,这才相信。
这时——
孟海亮却抬头环视一圈,他见沙发上缺了一人的位置,皱眉:“岑渺呢?”
其他几人也一脸懵逼。
“刚刚渺姐还在这啊,怎么一会就不见了?”
“对啊,刚刚还坐着呢!”
冯桦挠了挠花臂,露出厌恶之色:“我知道,刚刚她说三急找厕所去了,没打断你们。”
说完,冯桦又吐槽,“一个娘们,怎么就不能上完厕所来和我们开会。”
孟海亮感受到冯桦的不爽,没说什么。但他的视线看向门外,阴沉了脸,最终站起来看着后面的人。
“你们跟我去找人。”
岑渺刚出会客厅,就顺着楼梯下了地下室,关上门后里面只剩下微弱的灯光,空气潮湿闷热,还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小心避开地面的障碍物,往铁栏围住的牢房走去。
隐隐约约看到牢房里好像躺着了个人。
她正准备上前仔细看看。
忽然,后面传来一道冷厉的呵斥。
“你在这里干什么?”
岑渺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大...大哥?”
话落,她又四处看了一眼,“大哥家太大了,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厕所在哪里。”
孟海亮眼底闪过狠戾,不耐烦道:“厕所在上面。”
“哦,那我赶紧上去。”岑渺说完就急着往上面走,毫不留恋牢房里关着的秘密。
孟海亮见牢房里被铁链锁着的人,忽然笑了笑。
“你就不想知道我养了什么东西?”
“想啊!人都有好奇心嘛!大哥愿意告诉我?”
“你去看看。”
得到首肯,岑渺装作八卦的模样又倒了回来,她来到牢房门口,扒着铁栏处往里瞧。
孟海亮见牢房里躺着不动的人,“别喊了,三天没吃饭就只剩下躺着的力气。”
岑渺眸底滑过一道冷光,她松开手,转身笑问:“怎么这么多天都不给他饭吃?这养东西有养东西的讲究,死了就不好。”
孟海亮见岑渺完全不怕,便也以为她也是有同道中人,狞笑道:“你不懂,他活该被我折磨。”
“这个人,他曾经最得我信任。”可惜啊,他却是警方派来的卧底,一心只想置我于死地。我肃清了洪合社那么多卧底,你知我为什么偏偏留着他?”
“为什么?”岑渺白皙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指甲却已经陷入手心。
孟海亮冷笑:“因为我要他活的生不如死,求活不得,求死不能!这就是背叛之人的下场!”
岑渺不断压制着怒气。
她才能控制住,不在这当场将孟海亮揍翻在地。
“他叫什么名字?”
“韩默。”
岑渺闻言,手不觉用力,那栏杆瞬间呈现一点弯曲。
只不过,这一幕并没有被孟海亮发现。
就在两人要离开之际。
忽然,躺在地上的人动了动,他挣扎着爬起来,当他目光看到外面的岑渺时,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忽然进了光,他被关了六年,在这一刻理智全无。他趔趄着身子拖动着沉重的铁链,走到铁栏处,手猛地握住栏杆。
然后,他盯着岑渺。
不愿意放过,这张他曾经认识的脸。
韩默的眼眶升起了水光,他动了动许久没说话的嘴皮,干涩的发出声音。
他想求救。
在被关六年后,他的理智几乎在瞬间崩溃。
孟海亮第一次见这六年都死气沉沉的韩默情绪有了波动,他瞬间看向岑渺,眼底浮出嗜血的狠戾。
“他认识你?”
岑渺没说话,她静静看着韩默。
只要韩默现在立刻说一句要她救人。
她马上就会不顾一切,扛着人打出去。
韩默理智却似乎回归了一点,他移开视线开始疯狂大笑,瘦弱的身材随着笑不断颤动,终于他停了下来,狠狠的瞪着孟海亮,又瞪向岑渺,最后他拽着岑渺的衣服紧紧不放。
那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犹如在人心房刻下痕迹。
“当年,是不是你告的密?是不是你让这个人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
韩默表现的就仿佛魔怔一般。
孟海亮松了口气,他给韩默此刻的失常找了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关了六年,终于疯了。”
岑渺掐着手心,她明白了韩默的意思,他要她继续卧底不要暴露身份。
岑渺将衣服扯回,平复好心情,再抬头时,一脸冷意。
“他弄坏了我衣服,我要杀了他。”
“这人现在不能杀。”孟海亮彻底打消顾虑,“他就靠一瓶葡萄糖吊命,我养着他还有点用。”
岑渺看着被扯坏的衣袖,也褪去冷意,只能郁闷道:“既然大哥都已经发话,那我就留他一命。”
孟海亮却冲后面喊道:“来人,将渺姐带上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伺候渺姐洗浴。”
他视线看向岑渺破烂的衣袖,“我再去会所给你喊几个身材好的男模,今晚歇息在这好好玩一玩。”
“算了。”岑渺轻咳两声,她摆手极为羞愧道,“家有悍夫,青梅竹马的吃起醋来非得烦死我。”
见她主动提起。
孟海亮顺间想到谢闯,从岑渺口中证实关系,他心底盘算下以为多了个拿捏岑渺的筹码,便也心情好的作罢。
“那行,你上去吧。以后这里不要再来。”
“明白。”
岑渺最后看了一眼牢房里的韩默,他大约是刚刚那番话耗尽了力气,又重新倒在了地上。
她收回目光出了门。
岑渺走在路边,她找了个路边的公用电话亭,将自己锁在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拿出手机拨打梁勇安的电话。
她先是将后日的交易的事情交代清楚。
梁勇安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这边也收到广西那边的警署的电话,说是他们一直在盯着的毒|贩来了榆城。这条消息,具有重要价值。”
岑渺听着有些恍惚。
她坐在地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想起在牢房的那个韩默,他瘦的几乎只有一层皮罩着骨头。
和她读书时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华、炫耀着爱玩游戏的未婚妻送了一箱牛奶的男孩,相去甚远。
她听着梁勇安在那边叮嘱她注意安全,忽然哽咽出声。
“我找到韩默了。”
电话里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岑渺平缓了下呼吸,吸了吸鼻子,“梁队,后日的行动抓捕孟海亮吧。我们救韩默出来。至于往后国际制|毒网的那条线,我会继续跟。”
良久。
梁勇安叹了一口气。
没人知道,当他得知韩默被找到并且还活着的消息时,有多震撼。
都是他的部下,他往日也是将这些年轻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手心手背都是肉,韩默被捕,他比谁都心痛。
可面对如今的形势,他也将厉害关系诚实道出。
“如果你彻底上位洪合社,你明白等待你的是什么?”
“一旦你成为了洪合社最大老板,国际制|毒工厂那边肯定不会在第一时间信任你。他们可能会给予时间考验你。你将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有多少卧底,就因为毒|贩的试探付出了作为生命的代价?
最重要的是。
岑渺一旦成为洪合社最高话事人,她将会被华国警方彻底盯上。一旦她出现牺牲,光靠一张卧底资料根本证明不了她的清白。
“叛变这个罪名你怕不怕?”
岑渺靠在玻璃门上,她看着前方的黑夜轻笑。
“罪名于我而言不重要。”
“纵使一世污名,纵使我想做的事,我要保护的人,我要牺牲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也再所不惜。”
她爱国、护国,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名声。
她虽然是大国重|器,但是在无数个世界里,有无数可爱的人教会了她爱和温情。她和大多数警察和大多数为国奉献的英雄一样。
她愿意守护这些人,也愿意守护这个国家。
名誉和韩默的命。
她做了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缈姐虽然从前是大国重|器,但她的热血赤忱真的和很多守护我们的英雄一样。
破防了,我先去擦眼泪。